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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佩瑶闻后,一脸镇定从容,眸光若平静的湖水。
轻声道:“丞相珠玉在前,你便定了心思,又想着用应龙压阵,那老儒生不值得这般阵仗,可死在你刀下,已是荣幸。”
宇文君茅塞顿开,摸了摸额头,灿烂一笑道:“夫人所言极是,是我乱了心境,于情于理,那老家伙着实不配面见应龙真容。”
景佩瑶道:“玉华州,南岭书院外,有一街道,名曰长乐街,那里有一府邸,三五丫鬟仆人,两名护卫。”
“那两护卫,修为不过黄庭。”
“此时此刻,王长生正在床榻之上打坐冥想,等我们喝完这杯茶之后,再去。”
宇文君面容逐渐紧绷,继而容光焕发,如闻到清晨第一道天籁之音。
微笑道:“夫人早就知晓了?”
景佩瑶没好气道:“甩手掌柜也不可当太长时日,你心思细腻不假,可总在忽略一些自认为不重要的小节。”
女帝传人瞥了眼信纸上的内容,凝望向宇文君,道:“隋霆死于走火入魔,他正值壮年,无论体魄亦或本心,都正值巅峰,不该这般死去。”
“这张纸上,就写了吃相二字。”
“王长生年事已高,死于寿终正寝,倒也合乎情理,可这太过于巧合。”
“还是死在兵器之下,足够突兀,也足以慰问人心。”
宇文君单手撑腰,缓缓坐在木椅上,另一只手给自己倒茶。
心里既觉得骄傲,又觉得深夜的风稍微有些刺骨。
妻子懂得许多道理,识别细微之处,宇文君很骄傲,也觉得有些冷。
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可能是真的想多了。
景佩瑶眼神狐疑望向宇文君,清脆问道:“怎么了,片刻间又心境不稳?”
宇文君从善如流道:“断念流雪留下的伤口,世间独有,得换一柄兵器。”
“玉华州郊外,有诸多农户,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的柴刀用来剁肉,当也不错,用完之后,可否还给人家?”
景佩瑶陷入沉思,南人心思细腻,很在意细微之处。
想了想道:“今夜死的人,明日才会出结果,最好是用别处州郡的柴刀。”
“贺州之地,人杰地灵,那里群山连绵,用柴刀的百姓数不胜数,是一个不错选择。”
读书人死于砍柴人,未必会载入史册,但大致会成为诸多说书人的素材。
宇文君举杯喝了大口茶,来到景佩瑶身旁,牵起纤纤玉手向大殿外走去,略有含蓄道:“杀人一事,夫妻两人粉墨登场,是否有点不太好。”
景佩瑶淡淡看了眼宇文君,撇嘴道:“你也可放开我的手。”
宇文君灿然笑道:“夫人之手,柔如素荑,不放。”
景佩瑶无声而笑,夫妻两人走出大殿,一步跨出,便到了贺州大地。
荒郊村野的星空与月光,总是格外清澈,山谷里传来阵阵天籁,不远处有萤火虫飞舞,如此美景,也不值得留念,只因此地是贫瘠之地。
那些读书人与政客,总喜欢赞美乡下的月光,还有那小镇姑娘,那质朴的民风情怀,不知是在赞美自己还算辛苦的过往,还是别的。
寻常百姓,多有小人之心,偶有淳朴之风透出,便会飘扬万里。
可读书人与政客溢出赞美之词,总会有贫苦百姓点头称赞。
宇文君龙眸如炬,村庄四方无极之地,在宇文君视野中一览无余。
眸光飘过多个柴棚,每家每户的柴刀大同小异,钢火各有不同。
宇文君相中一手柄短小精悍的柴刀,刃口微卷,明日就得在磨刀石上好生打磨一番。
随即,探出手,一缕夜风从夜色深处透出,下一刻,宇文君柴刀在手。
景佩瑶打眼一看,玩味笑道:“倒是有趣,王长生老了,这柄刀也老了,可刀还能再磨磨。”
真不知今夜过后,那些查案的官府人士,该如何锁定凶器。
宇文君坏笑道:“动手之前,是否需要叫醒他?”
景佩瑶没有回复,只是鄙夷的瞥了眼宇文君。
后者尴尬一笑,又拉住妻子的手,在村外散起了步,这会儿,王长生应当躺在床上,只是还未入眠而已。
不多久后,夫妻两人来到河边,宇文君顺上游望去,说道:“远处那座山峰雄伟壮丽,今夜你我见到那山里流淌而出的水,兆头还是不错的。”
景佩瑶略有狐疑道:“以往你杀人,从不会手软,为何这一次多愁善感了起来?”
宇文君仰望星空,有感而发道:“杀人时,当有敬畏之心。”
景佩瑶略有所思,柔声道:“别装圣人了,他应当入眠了。”
下一刻,又是横渡虚空。
玉华州,王长生卧房内,烛火通明,四野敞亮,卧榻之上,老人家平卧,头颅对准房梁,其姿态当得起笔直玉立,刚正不阿。
宇文君无声无息而来,立于床头,手握柴刀。
他还可听见老人家略为粗重的呼吸声,随即,手起刀落,咽喉要地,伤口深约两寸,脖颈之下,一片湿漉血腥。
后撤三步,来到景佩瑶身旁。
又后撤一步,离开玉华州,来到之前的村庄之外。
宇文君手里的柴刀还在淌血,心念微动,柴刀之上闪耀明月之光,原本卷曲的刃口变得异常锋利,此刀明日用来砍柴,必会砍到一点就燃又耐烧的好柴。
大袖一挥,此刀回归原地,未惊起丝毫波澜。
宇文君道:“归家还是四处走走?”
景佩瑶望向四方之地,沉思道:“贺州境内,也无多少风景名胜,夜间游历,得有一份孤寂情怀,还是归家吧。”
夫妻两人横渡虚空,回归恒昌殿后的寝宫。
……
翌日,南岭书院四方细雨蒙蒙,远山雾气涌动,书院里的读书声仍旧清脆悦耳,只是长乐街道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谢一鸣站在街道入口处,双眉紧锁,季建与陈玄一同去了那间院落,到现在还未出来。
得亏老人家的家眷遗孀并不在此地生活,否则真不知长乐街的哭诉声得有多么难听。
陈守心站在谢一鸣身旁,眸光如今日的天气般阴沉低迷,轻声道:“隋霆死了,老家伙也死了,接下来当不会再死人了吧。”
谢一鸣表情耐人寻味,他与王长生私交还算尚可,只是立场有别,早年间,也曾在王家吃过不少宴席,他理当难过才对。
可他难过不起来,只是无感。
应道:“谁知道呢。”
这会儿,陈玄从里面出来了,一步来到谢一鸣近前,神色复杂道:“一刀毙命,伤口深约两寸,末端有细微齿印,死于一柄卷刃的柴刀之下。”
谢一鸣面无表情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