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对恋爱没有兴趣-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第五十九章 “小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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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苏成意靠在公交站台的阴凉处,有一句没一句地默背着《道德经》的段落。
道是独一无二的,道生阴阳二气,阴阳二气相交产生有形之物,进而生成万物。万物朝阳背阴,阴阳相合产生和谐状态。
因此,天下万物皆由阴阳二气和合而生。阴阳二气,对立统一,相反相成。
总而言之,其关键在于“平衡”。
所以.
“苏成意!”
楚倾眠站在不远处的小摊前,眉开眼笑地冲他招手。
今天的阳光分外温柔,落在她卷翘的眼睫上,映得她一双明眸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辉,空气中的微尘随着轻风在她身边起起伏伏。
两人约好的地点其实是这个公交站台,但显然,某位大小姐轻易就被路边的小摊拦住了脚步。
苏成意靠在站牌下方有限的阴凉处,颇有些介意外面阳光直射的温度。
楚倾眠瞧着他一脸不情愿的模样,知道这人平日里最讨厌晒太阳,可是又想让他来看看这个小摊,于是马上就开始可怜兮兮地撒娇。
“苏成意~”
“.”
苏成意一向拿她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懒散地站直身来。
楚倾眠正要露出计划得逞的笑容,便看到他将藏在身后的花束举起来,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这是一束非常漂亮的白玫瑰,此时却沦为了这人挡光的道具。
但楚倾眠却明显感觉到她的心跳漏了几拍,一时间恐怕连眼睛都忘了眨。
苏成意步伐迈得很大,脚步在她面前站定,顺势就用花束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她的脑袋。
“发什么呆。”
楚倾眠这双眼睛是标准的水杏眼,略有些放空的时候,就显得更加清澈无辜,颇有眼波横山水的意境。
怎么说呢,就是好看。
“哎呀——”
楚倾眠吃痛,捂住脑袋抱怨了一声,又忍不住乐呵呵地笑起来。
“给我给我!”
她双手捧过苏成意手里的白玫瑰,第一反应是埋头嗅嗅,像只好奇心旺盛的小橘猫。
“哼哼~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呀。”
“来的路上看到有卖。”
其实是特地绕路去买的,但是苏成意显然不会承认这种事情。
趁着她收花手软,苏成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手感一如既往地很好。
楚倾眠此时果然没有计较被捏脸这种小事,只是捧着花开心地转了个圈。
果真是全世界最好哄的大小姐啊,苏成意忍不住想。
他抱着胳膊稍稍后退一步,转头去看旁边吸引住楚大小姐的小摊究竟是何方神圣。
居然是童年记忆里常常会出现的那种手工糖画小铺,旁边有个转盘,上面是十二生肖的动物,每一种的价格都标在上面。
除了难度特别高的“龙”是十五元以外,其他的都是十元,大概算得上是物美价廉了。
老板生意不错,摊前排起一列小队,大都是家长领着小孩在等待。
当然了,还有楚倾眠这位两百多個月大的小朋友兴高采烈地排在最后面。
虽然站得远,但空气中还是飘着麦芽糖的香气。
苏成意一边瞧着老板娴熟的手艺一边心想,前些日子天气太热,显然是卖不了糖画这种东西的。因为压根没法凝固,客人拿在手里没过一会儿就会黏糊糊地淌个满手,所以多半是没人愿意买这样个麻烦物的。
好在昨晚下了场小雨,今天气温稍稍降了些,大概是入夏以来棠安最凉快的天气了。
平日里只在晚上出没的小摊贩们也都趁着难得的好天气,提早出门上班,倒是让楚倾眠这只馋猫成功碰上了死耗子。
“你方才走过来没有吃别的东西?”
苏成意扫了一眼冗长的摆摊队伍,有些怀疑地审视了她一番。
楚倾眠杏眼圆睁,“喂喂喂”地直呼冤枉。
“不许污蔑我!刚刚高叔送我过来,到街口的时候车开不进来了嘛,我就自己下车走过来啦。
一路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我都没买呢!”
楚倾眠看起来的确没有撒谎,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还有些小得意。
苏成意很是想笑,她这简直就像好不容易做了一回作业,恰好就碰到老师要挨个检查的同学一样。
脸上明明白白就写着“快来检查我的快来检查我的!”。
“为什么不买呢?”
苏成意好奇地往旁边望了望,一下就看到了楚倾眠最喜欢的炒年糕、糯米糍以及老冰棍等等等等一系列街头小吃。
不得不说,前面的还能忍,老冰棍这个路过很难不买一根。
“那是因为我想先见到你嘛。”
楚倾眠正在踮起脚专心看向前面举起糖画的小朋友,闻言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
苏成意咳嗽了一声。
买买买,都可以买,这条街的全买一遍!
“叔叔,你做出来的糖画和这个上面的图案一样吗?”
楚倾眠端详着转盘上的造型,好奇地问道。
“那必须一样啊姑娘,不一样不收钱的!”
老板的斗志显然被这漂亮小姑娘的质疑给激发了起来,苏成意眼瞅着他挽袖口的动作都要豪迈了几分。
“嘿嘿,那我转啦~”
楚倾眠小心翼翼地拨弄了这个看起来已经使用了数年的木转盘。
苏成意抱着胳膊在旁边看戏,能看出来指针转的速度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有些转盘游戏的老板会动点小手脚,使得指针落到更方便盈利的区域,这个糖画铺倒是标准的老实人。
指针在“虎”和“兔”之间反复拨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兔子略胜一筹。
“好耶!!!”
楚倾眠很开心地举起手臂欢呼了一声。
老板“哈哈”一下,料想到这样的小姑娘多半就更喜欢兔子,转身去将麦芽糖用勺子盛出来。
这时候苏成意有些奇怪,便忍不住问道:
“你不是属虎的么,更喜欢兔子?”
楚倾眠摇摇头,回答道:
“不管是哪边都要开心呀。”
“.”
苏成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这家伙真是情绪价值给满了,不管是谁碰到她都会被感染得开心起来吧。
老板先用勺子盛着糖稀在铁板上勾勒出基础的形状,再进行下一步的仔细雕琢。
缕缕糖丝飘洒,很快一只翻身跃起的吉祥兔形象就出现了,最后再换成红糖点缀上眼睛,堪称栩栩如生。
“哇~~~”
楚倾眠小心翼翼地接过糖画,笑得眉眼弯弯地举起来给苏成意看。
苏成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阳光下这只糖兔着实是晶莹剔透、活灵活现。
还是真真当得起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名头啊。
“叔叔你画得真好看!”
楚倾眠举着糖画并不着急吃,而是重新把手放到了转盘上。
“我再转一个。”
有生意当然是好事,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嘴甜又可爱的小姑娘的生意。
这一次指针顺利地停在了“虎”上。
虎啸山林,威震八方,比起刚刚的兔子来说,画虎子的流程显然要复杂一些,成品也更壮观。
楚倾眠一手捧着花一手举着兔子,努努嘴示意苏成意去拿那只老虎。
好看归好看,欣赏归欣赏,苏成意对麦芽糖可是一点兴趣没有,奈何她已经点了,只好不情不愿地拿起糖老虎。
“我再再转一个!”
没想到楚大小姐这还没完,注意到后面已经没有人排队之后,她又转起了转盘。
这次指针终于幸运地落到了价格独具一格的“龙”上面。
苏成意叹了口气,看着老板在铁板上潇洒作画,洋洋洒洒。
半晌,一条腾云驾雾的飞龙跃然而出,大气磅礴。乍眼一看,连龙尾的鳞片都精致可数。
难怪要贵五块钱的,还挺划算。
楚倾眠这下终于过足了眼福,开开心心地付了钱。
“你小时候是没吃过么?”
苏成意瞧着她这样高兴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嗯,我就看着别的小朋友吃。”
楚倾眠小心地抿掉糖兔子的耳朵,点点头。
怎么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的?
知道的知道她是楚家大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穷苦人家买不起糖吃的小孩呢。
“哎呀,我妈妈不让我吃嘛。”
楚倾眠看着被自己咬得只剩一个耳朵的兔子,眼里流露出几分可惜来。
麦芽糖甜甜的,但糖画的线条本身很纤细,所以也不会甜到发腻的程度,对于楚倾眠这种嗜糖星人来说味道将将好。
“那你把这两个也都吃掉好了。”
“不行不行。”
楚倾眠摇头如拨浪鼓。
“哈?可是我不想吃。”
苏成意光是闻着味道就觉得要被甜齁过去了。
“那伱选一个,从小脑斧和小金龙里面。”
楚倾眠戳戳他的手臂示意。
苏成意顺着她的话,重新端详了一下手里的两幅糖画。
龙吟虎啸,怎么看都不是能被叫做“小脑斧”和“小金龙”的萌物。
苏成意想了想,回答道:
“选老虎吧。”
老虎所用的麦芽糖要少一些,龙太多了,吃起来费劲。
“好哦!”
楚倾眠把手里的玫瑰花束和他手里的糖龙掉了个个,随后扭头向路边跑去。
“苏叔叔!”
苏成意抬眼一看,这才看到路边不知何时已经多出来一辆熟悉的林肯领航员。
苏泽朗戴着墨镜,正呲牙笑着,对两人做出非常浮夸的挥手动作。
楚倾眠一溜烟跑到车边,就把手里的糖龙从车窗里递给驾驶座的苏泽朗。
“你怎么知道叔叔就爱吃这口甜的呢?!
谢谢谢谢!万分感谢!”
苏泽朗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做出万分感谢的动作。
楚倾眠见状便跟着搞怪地摇头晃脑,活像个漂亮的陶瓷娃娃似的,笑吟吟地说道:
“猜猜猜猜!随便一猜!”
苏成意叹了口气,觉得这两人似乎倒是真玩得来。
两人幼稚到一块儿去了。
他将玫瑰花夹到胳膊底下,腾出一只手来拉开后排的车门。
楚倾眠看起来像是在跟苏泽朗打招呼,实则眼尖得很,马上就见缝插针,想先一步钻进车里。
苏成意瞧着她像只急着逃回洞里的小兔子似的,暗自好笑。
他一边侧身给她让出位置来,一边伸手挡在车门顶上,避免她冒冒失失地磕到脑袋。
等到她在后排规规矩矩坐好,苏成意才上车,关上车门。
车里的空调冷气开得很足,换气也开着,苏成意估计苏泽朗是方才来的路上一时没注意,在车里抽了烟,这会儿正在紧急补救中。
今天约楚倾眠出来也是要进行一个“见家长”的环节。
毕竟都回棠安来了,不见一面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虽然楚倾眠这边没有发生像陈锦之那样的“大事件”,但苏泽朗这人成天就惦记着吃喝玩乐,偶尔想起来还有个便宜儿子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操心苏成意的终身大事。
去年苏成意过生日的时候,他写的贺卡就专门强调了这一点。
大学期间搞定人生大事,读研期间三年抱俩。
这会儿儿子已经有了极其适合结婚的恋爱对象了,时常联络联络感情是必要的。
再者说,苏泽朗对于苏成意的所有一切都非常放心,唯独“谈恋爱”这件事上例外。
他倒不是觉得自家儿子有哪点不值得女孩儿们喜欢的,只是担心他这闷葫芦性子不会哄女孩欢心,恋爱中倘若出现什么问题,也不会主动开口解决。
爱情这件事吧,最忌讳的就是“误会”。
这是苏泽朗亲身经历过的,得出来的是痛彻心扉的经验。
想到这里,他又下意识地想从口袋里摸烟,但手上举着的糖龙阻止了他的动作。
苏泽朗吸了口气,打量了一下手上这条盘旋飞舞的飞龙,笑着说道:
“好手艺啊!”
说着就张嘴啃了一口,把飞龙的形状啃得七零八落。
苏成意没回答他这夸张的感慨,只是把手上的糖老虎送到楚倾眠嘴边。
“我不想吃。”
“那你尝一点点,剩下的给我吃,好吗?”
楚倾眠也不强迫他,只是眨着眼睛一脸期待地说道。
很难有人可以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说出拒绝的话来,苏成意点点头,将老虎的“王”字咬下来。
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甜腻,只是稍稍有些粘牙。
楚倾眠似乎很开心他可以配合,苏成意嚼着糖碎,对此感到略微有些不解。
苏成意并不知道,在楚小眠同学的认知里,这些传统的特色民族艺术之中,都蕴含着唯独属于我国人民的“小福气”。
她小时候见到糖画最多的地方,是在参加庙会集市的时候,几乎每个小孩子手上都会举着一副糖画。
有的是十二生肖栩栩如生的动物,有的是花卉浮雕,还有一些是代表着吉祥如意的图案。
阳光之下晶莹剔透,金光弥漫,煞是好看。
幼崽时期的楚倾眠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虽然很想要,但被严厉拒绝过一次之后,她便也懂事地不会再提。
如今长大之后,稍微脱离了一些人身钳制,她才有机会将这些童年缺失的部分补偿回来一部分。
虽然迟到的糖果总是难免带着几分变质苦涩的味道,但随之而来的也有一件好事。
那就是楚倾眠可以把藏在她记忆里的这份“小福气”,分享给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最喜欢的人。
希望庙会上那位笑呵呵的弥勒菩萨,可以保佑他欢欢喜喜,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