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游戏头盔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李观棋随手点开。
是阿里亚斯发来的消息：“你要是实在忙，我们这边就先开会讨论了。”
“可以，你们讨论吧。”李观棋想也没想就回过去，“研究好之后，把战术文档发给我就行。”
他这话纯是敷衍，他对这个活动的优胜没怎么上心。
一来，这次活动的奖励列表里，没有他最想要的负方晶。
这玩意儿是真正的稀缺资源，连拘灵司的内部积分商城都换不到，元宇宙所有的活动也不会奖励这东西。
二来嘛……
李观棋瞥了一眼那个尬得人头皮发麻的战队名——【宫主殿下的骑士团】。
这名字一听就是粉丝自嗨的产物，跟冲优胜八竿子打不着。
更要命的是卡组池。
白银城宫主、阿里亚斯、阿里安娜、阿里亚娜，这四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只会玩【白银城】。
怕是连备用卡组都没有。
如此单一的卡组储备，在活动前期虐虐菜还行，可一旦进入后期，高手云集，情报战打响，人家随便针对一下，掏出一套克制卡组，这边就得被团灭。
输上一场，节奏就全乱了。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半个月的组队期，参赛队伍必定千万记，千万支队伍选一个优胜，线下拜访幻崩有羊级权限的门槛，但宇宙倡导自由，没有活动门槛，不知得卷成什么样。
至于线下。
一想到线下，李观棋的眉头就皱起来。
他划开通讯录，指尖悬在“唐馨”的名字上，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电话秒接。
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筒里就传来一个清脆又雀跃的声音，像只报喜的百灵鸟。
“八哥！我赢了！我打赢那个恋人了，帮你报仇了！”
李观棋愣了一下。
报仇？
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应该说的是上次在古拉提亚秘境里，‘自己’被恋人捅三刀的事。
因为捅的是空想体，他本人没啥感觉，印象早就淡了。
这丫头竟然能打赢恋人，哈基甜站起来了？
“厉害了，我的馨。”李观棋随口回道。
“那是！”唐馨得意地翘起尾巴，开始滔滔不绝地吹嘘，“我跟你说哦，我拿的先攻，对面连拍两【山雀】强如怪物……”
“那个。”李观棋出声打断她的精彩复盘，“我想跟你说幻崩活动的事，你应该收到通报了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才有一个轻轻的“嗯”字传来。
“这次线下任务，你别去了。”李观棋斟酌着开口，语气严肃，“你拿着那张领域卡，太危险了。”
又是一阵沉默。
久到李观棋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唐馨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细若蚊呐，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和期盼。
“你……是在担心我吗？”
“……”
李观棋被这句直球问得有些发懵，脸颊莫名有点发烫。
“咳……都是朋友，关心一下很正常。”他生硬地找着借口。
“那你给米奇打电话了吗？”
“……”
李观棋彻底没话了。
这丫头，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尖锐了？
他硬着头皮，还想再挣扎一下：“总之，这次行动非同小可，梦幻崩界肯定会冲着【心灵崩坏】来的，你会被针对……”
“我知道危险。”唐馨忽然打断他，不再卑微，不再羞怯，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
“但是，八哥，这不仅是命令，也是我的使命。”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丝感慨：“每个生于这时代的人，都有其使命。”
“而我的使命，”唐馨的声音透过听筒，每个字都清晰而沉重，“就是把那些被掩埋的真相，一个一个，全都挖出来。”
李观棋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反驳：“可是.”
“而且……”电话那头，唐馨的声音忽然弱下去，带着微颤和纠结。
李观棋甚至听到听筒里传来一阵极轻的衣物摩擦和模糊不清的鼓励声。
饭纲在她旁边？
不等他细想，唐馨的声音猛地拔高一点，仿佛鼓起天大的勇气：“而且！”
这两个字让李观棋莫名地屏住呼吸，他握着手机的指尖收紧。
电话两端，陷入长达数秒的死寂。
终于。
“而且……有你在的话……”
唐馨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搔刮在李观棋最敏感的神经上。
“……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听到这跟表白无异的话，李观棋脑子炸开一团浆糊，一片空白。
他脸颊上的热度“噌”地一下就冒起来，比刚才更烫，简直能烫熟一个鸡蛋。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我……”
“那个……”
“你……”
李观棋感觉自己像故障的机器人，语言系统彻底崩溃，只能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单音。
电话那头，唐馨说完那句话后，也陷入极致的安静，她已经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握着手机和衣角。
世界很安静，心跳声清晰可听。
“我”
李观棋大脑疯狂运转，试图从混乱里找出最合适的应对回复，可最终，千言万语都卡在嘴边，只剩下一句废话。
“那……还是要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他条件反射般地，用最快的速度补充道：“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嘟——”
不等唐馨有任何回应，他逃也似地掐断通讯。
房间里恢复寂静。
李观棋颓然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九死一生的决战，浑身都被抽空力气。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唐馨那句轻飘飘的话，却像是有回音，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有你在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李观棋盯着自己摊开的右手手心，看了许久，喃喃自语。
“李观棋”
“原来，也会有人喜欢你吗。”
另一边，唐馨听到着电话挂断的嘟声，一种失落涌上心头，她抿了抿嘴，转头看向饭纲：“是我暗示得不够明显吗？”
“应该.”饭纲斟酌着用词，“很明显了。”
“那就是被拒绝了。”唐馨更失落了。
“不不不！”饭纲连忙安慰，刚才她一直在怂恿，这会得负起安慰的责，“他特地给你打电话，肯定是在乎你的，只是可能还没准备好。”
“这样吗”唐馨目光稍微恢复一丝色彩。
肃清者9人群，在讨论着幻崩和联盟搞联动的事。
一如很多猜测的那样，博士确实联系过联盟四个角提出这个联动，活动期间，幻崩会向现世的羊级权限以上的人开放拜访权，还给出很多资源。
要求只有一个。
来幻崩拜访的人里，必须要有【心灵崩坏】的领域主。
并没有说要抢卡或杀人这些，只是单纯邀请人过来参观，不管怎么看，这对联盟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拘灵司里有反对的声音，但可惜，联盟是投票制。
其他三角全部投的同意票，活动提案通过，地图、关卡和活动规则由联盟和幻崩一同设计。
蔷薇：“半个月组队期，我们计划得重新构写。”
暗部原计划是一个月的备战期，被压缩成半个月。
麻将：“红棋王后，想清楚了吗。”
蔷薇：“比意外的要犟。”
人鱼：“这次行动，你参加吗？”
人鱼头像的少女没有@人，但谁都知道在点谁。
祈梦思犹豫许久，心中默念，一行字从群聊弹出：“我守家，林尘没有被解救出来，小丑应该会有动作。“
“这是肯定的，我有收到情报。”剑士头像亮起，“小丑这线一直是我跟的，你.”
他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表达。
蔷薇这次有点奇怪，她跟王手的感情远超其他人，这次王手亲自出征，她竟然不随行？
不过每个肃清者要考虑都很多，他也不方便过问。
兔子头像亮起：“地图最往层我破解了，我们这怎么组队？”
橘猫：“喵——”
蔷薇一惊，有些欣喜：“猫老师！你要出来玩吗！”
兔子：“那就托尼老师，我，王手，再预定一个红棋，还差一个。”
“托尼老师都来了，你真不来吗。”
蔷薇依旧果断回道：“我就不去了。”
其他几位肃清者这下真疑惑了，要说不关心王手，还能理解为两姐妹闹矛盾，或者说相信王手，可托尼老师这么难得出来一趟，撸猫狂魔双生花竟然能忍住？
人鱼：“@王手，最后一个人怎么安排，要我去吗？”
曾经果敢的回复没有到来，自从决定这次行动不开眼后，王手的决定变得很犹豫。
选角是很重要的事，换一个，‘剧情’发展就完全不同。
沉默在群聊弥漫开来。
突然，一向沉默的机器人头像亮起，其余几人投去目光。
机器人：“@王手，战场要收尾，我需要一个方向。”
蔷薇第一个站出来：“她只能再开眼三次，你那边必须要吗。”
机器人声音沙哑混乱，带着电流感：“对路西法和猎鹰都获得新的力量，我们必须拼一波，这个决定会直接影响战争结果！”
又是一顿沉默后。
空白头像的人终于发话：“我知道了。”
她退出群聊，整个肃清者群瞬间安静下来。
未界域，往生店。
柜台后的黑袍少女缓缓站起身，迈步走向暗室。
她拍了拍手，掌声在空旷寂静的店铺里回荡。
沙发上，慵懒的橘猫睁开一只眼，随即轻巧地从柔软的垫子上跳下，迈着与它体型不符的矫健猫步，跟上少女的背影。
一人一猫穿过挂着“闲人免进”木牌的布帘，走进卡店最深处的暗室。
自我暗室，正中央摆着一张造型狰狞的铁椅，无数线缆如同黑色的藤蔓，从天花板和地板延伸而出，汇集于铁椅的头靠和扶手。
黑袍少女没有犹豫，熟练地坐上去，那既是王座，也是刑具。
阴影中，一个机器人无声地走过来。
它一只闪烁着红光的独眼扫描着少女，另一只手臂则抬起，将一个布满精密仪器的金属头环，稳稳地戴在她的头上。
冰冷的金属贴上温热的额头。
【身份认证通过，请确认启动】
机器人声音在寂静的暗室中响起。
黑袍少女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平静地吐出一个词：“启动。”
嗡——
机器启动，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请选择单位】
黑袍少女的嘴唇翕动：“七级要塞-天空圣域。”
话音落下，她眼前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紧接着，亿万道流光炸开。
那并非用眼睛看见的画面，而是三百六十度扫视天空圣域，闪过无数种未来的可能。
第一个未来：路西法巨大的黑色羽翼遮蔽天穹，一根漆黑的光矛贯穿龙仪巧-天龙流星DAD的胸膛，龙辉巧阵线全面崩溃……
否决。
少女的身体猛地一颤，铁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第二个未来：急袭猛禽群发动饱和式轰炸，机器人被撕成碎片，火光吞噬一切……
否决。
控制台的屏幕上，代表负方晶消耗的数字正以恐怖的速度疯狂跳动。
一次又一次地推演，一次又一次地否决。
每一次否决，都像是在时间长河里强行扭转一道巨浪，那反噬的力量全部由她一人承受。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截然不同的画面闪过。
抓住了。
她用尽最后的意志，将全部心神死死钉在这条时间线上！
画面慢慢清晰。
圣域之上，不可一世的堕天使军团和急袭猛禽群，它们的阵型出现一个极其微小，却又致命的破绽。
下一秒，连锁反应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惨烈的嘶吼。
一架，两架，十架……
那些巨大的战争兵器，那些高傲的堕落天使，就像是被抽走骨头，它们的羽翼折断，装甲崩裂，无声无息地，一个接一个地从万米高空失速坠落。
就像下了一场黑色的、沉默的暴雨。
成了。
连接中断，黑袍少女上费力地睁开双眼，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整个世界模糊重影，只有控制台猩红的数字，带着血一般的颜色，刺入她的眼帘。
【演算结束，最优路径已锁定】
【本次消耗负方晶，3364.56克】
三千三百克负方晶，价值五十亿金点。
没有过多的休息，肃清者群，空白头像再次亮起，只有简单的三个字：“选右边。”
机器人迅速回复：“收到！”
自我暗室重归死寂。
设备过载后散发淡淡的焦糊味，混杂着电流的噼啪余音。
冰冷的金属头环被机器人取下，黑袍少女却依旧无法动弹，她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瘫软在那张狰狞的铁椅上。
冷汗浸透黑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视野中的重影才缓缓合拢，最终聚焦在控制台那串猩红的数字上。
“喵——”软糯的猫叫打破凝滞的空气。
橘色的影子一闪，托尼老师轻巧地落在控制台上，绕过几根还冒着热气的线缆，落在黑袍少女面前。
黑袍少女笑了笑，伸手一把将那只胖橘捞进怀里。
随后，她将脸埋进橘猫温暖又柔软的毛发里，深深吸一口气，全是猫咪身上好闻的、毛茸茸的味道。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片温暖的触感，和耳边安稳的呼噜声。
她抱着猫，心满意足地趴在冰冷的控制台上，慢慢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