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她的阿左多会说话。专门提‘太太’两个字,压她。没办法,她超听林烟的话。林烟说往东,妍熙绝不往西。她那日理万机的父亲,她那只爱拍戏的母亲。今天没一个记得想她。总算练习结束,妍熙兴致缺缺的吸水瓶喝水,和袁左抱怨,下腰快散架了。走到拐角楼梯,听到特别熟悉的声音。“母亲,你还回京城吗。”对方沉默好久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你肚子饿不饿,母亲带伱去吃饭?”程小四和他母亲?妍熙仔细听了听,她那位美人老师居然是程小四的母亲。程厉晋母亲是京圈出了名的古典舞美人。跳古典舞的身段都柔韧,他母亲容颜保养得又极好,妍熙还以为是位未婚的姐姐呢,往往,她都叫漂亮姐姐。他母亲程夫人要和他父亲离婚,原因不详,矛盾不详。当年程家先生追求这位古典美人的历程,可以写出一本‘步步为局’的言情。2012年隆冬,程家先生大半夜跑遍大半个京城给美人买一份酥饼,甚至动用关系让那家师傅半夜起来做新鲜的酥饼。这会儿,激情散去。吵架,夫妻感情问题。或许是听到脚步声,两个人的谈话终止。程夫人笑着朝程厉晋介绍,“这是我的学生,熙熙。”转头看着妍熙,“老师的孩子,程厉晋。”她两年前去过程家,记得吗。他们之间算认识一些的。记得吗,妍熙已经不记得了。美人老师还有事忙。午后的楼梯口。程厉晋转身要走。妍熙叫住他,“一起去骑马吗。”他蓦然回头,小姑娘练了一天舞蹈,光洁的额头冒出细微湿汗,运动量令她脸颊两侧浮上娇涩的晕红。她略显笨拙的拿巾帕擦拭细汗,一双眼睛笑的时候像天上弯月。妍熙说,“我想去骑马,可是我母亲不给,如果是请朋友去玩,我母亲就不会生气了。”算邀约,也算请求。程厉晋原以为啊,小姑娘是想以朋友的方式和他去玩。到头,她不过是找个由头能去骑马。程厉晋笑意淡了,“车在楼下等我回京城。”绝对是闵妍熙第一次被拒绝。行,她找别人。她也没多生气。两个人迈步下楼梯。一高一矮。刷白漆的墙,玉石大理石的地砖。程厉晋手放在黑色卫衣兜里,看着走在他前方的小姑娘。她很盛情。“去啦,你小叔经常请我玩,我也请你玩可以吗。”她还大大方方的说,要是耽误他回京可以请他吃饭补偿。她说,“我见过你那么多次,我们算不算朋友。”她还说,“可以吗,厉晋哥哥。”阔别四年的,一句厉晋哥哥。程厉晋眉眼低垂下来,看着白玉砖轻轻漾笑。于是,他真的就去了。小姑娘偷偷学过马术,小小的个子,骑着一匹皇室血统的小黑驹。她挑马的时候,偏偏要挑最野性难驯的小驹。小小年纪,野得啊。她年纪小,终归很危险,她的阿左眼睛都没离开过她。“小小姐,一会儿摔下来了。”她扭头,黑头头盔下小小一张脸在笑,“我不怕疼的。”程厉晋觉得吧。这姑娘喜欢的东西很特别,忠于挑战冒险,又向往无拘无束。程厉晋抓紧马绳,跑在她前面,少年黑色骑马服,阳光下,周身围绕着一股优雅。妍熙发现。这位京都来的朋友长高好快。就插肩而过的瞬间,小野驹发狂似的,妍熙颠得厉害,一个不稳,身体失去平衡,掉下来了。程厉晋听闻动静,心中慌了神,直接从马上跳下来。不顾一切。千钧一发之际,她手很快死死抓住马绳,身子歪在小驹的另一侧,“阿左——”袁左的寸步随行,抢先抱过她。程厉晋的手扯住小驹的肚带,一声长鸣,小驹还算老实了下来。马场工作人员都出动了,总算把小野驹彻底制服。程厉晋神色担忧,目光定定看着小姑娘。小姑娘软软地一声“痛”,揭开手腕,手硌到马鞍,红肿一片。程厉晋想,小姑娘是不是要哭了呢。于是,便静静望着她眼睛,瞳孔里一片纯粹的干净,像夏日阳光洒在颐和园那汪七里泊般清漪潋滟。坚强,倔犟,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有。妍熙摘下防摔头盔,“不骑了,跑不赢他。”你怎么可能跑得赢受过专业训练的程小四公子。你就是个小孩,会的只是业余技术。医护人员已经过来给她处理伤口,或许痛,她缩着小身子轻‘嘶’,左右张望撅起嘴。“妈咪知道的话又要担心了,阿左你不要说出去行吗。”不行,阿左肯定说。程厉晋蹲下来,问她,“很疼吗。”她抿唇实话实说,“很疼。”妍熙的凳子不算太高,程厉晋蹲下来正好与她平视。目光对上,他问,“你为什么不哭。”顿了顿,像在讲一个笑话,“流泪可以产生内啡肽,这种化学物质使人自我感觉良好,会缓轻身体的疼痛。”妍熙扑哧笑出声。程厉晋也跟着笑了。“再长高一点点,再来骑马。”妍熙没答应程厉晋,坐在滚圆椅喝水。少年皮肤白皙,他皮肤真的薄到看见青筋。他的司机已经等很久,提醒,“小少爷,我们该回去了,一会儿航班延误。”他家小少爷今天给一小姑娘当——陪玩。程厉晋点头嗯。小小一个的妍熙说,“谢谢你。”程厉晋告诉妍熙,话是在告别,“我也要出国了。”妍熙哦,程厉晋看到,她小小的唇瓣沾了水珠,分外晶莹。妍熙问,“你去找叶焱吗。”程厉晋沉默了会儿,“不是。”程小四和廖可可去的是国外同一所院校,他们就像约定好般,在肆无忌惮的少年青春里。“家里安排的。”他补充。妍熙真诚地说,“祝你前程似锦。”嗯,前程似锦。世间千千万万人,就有千千万万种人生轨迹。而他们与生俱来的家底,已经属于最顶端的人生。(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