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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让子弹飞(感谢盟主小马pony)

我不是文豪 野亮 8377 2024-11-01 21:28

  

  叶澜一会儿没说话,眼睁睁看着王子虚的眼睛就这么安详地阖上了。头靠在椅子上,像个走了潮的枕头一样慢慢软下来。

  “喂,喂。”

  她把王子虚摇醒,王子虚响亮地抽了一下鼻子,迷迷糊糊抬眼看她,似乎认不出她是谁。

  “难以置信,你居然一边跟人聊着天,一边睡着了!”

  “怎么了?”

  叶澜声音稍微放柔和了一点,又说:“实在困得不行的话,你去睡会儿吧。”

  王子虚摇了摇头,刚才短暂的失神,让他恢复了一点精神,他振作起来,转头对着电脑:“我还得写一篇征文呢。明天就没时间了。”

  叶澜抱起了双臂,盯着王子虚敲字,长腿横胯斜倚在一旁,高跟鞋均匀敲击地面,过了会儿,她看到王子虚抬头盯着自己。

  “干嘛?”

  “呃,你要不要去忙你的?”

  叶澜一摊手:“我没什么忙的了啊,是真没事儿干。对了我今晚就在这儿住。”

  王子虚一愣:“为什么?”

  “你们一群大男人,就诗人一个小姑娘睡这儿,能让人放心啊?何况传出去也不太好。”

  王子虚想了想,说:“你考虑得很周到,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去找个事做。”

  “为什么?”

  “你站在这儿影响我思路。”

  叶澜捏着拳头:“难以置信,伱这样情商的人居然会有老婆。”

  王子虚悲伤地想,为什么她们都这么说?

  但是换个方向一想,说他的都没有结婚,这侧面证明了世界的运行规律是合乎逻辑的。

  王子虚说:“但我就是有。”

  “再见!”

  ……

  【你好。】

  仇泽:【小姐姐你好!~】

  even羽:【挥手.jpg】

  仇泽:【我是你的忠实小狼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24小时守护你,可以说出最甜的情话给你听,如果你想,还可以做一些“嗯嗯”的事情,愿意和我共度一小时吗?】

  even羽:【呃,好……】

  仇泽:【小姐姐不是很积极呢,是不喜欢小狼狗这個形象吗?动动手指头,我随时可以转变成帅气公子或者蛮横的总裁。】

  even羽:【你就……正常说话就行,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你是我的第一单……】

  仇泽操作鼠标,点开对方头像一看,vip经验值为0,顿时心下了然。

  “原来是小白啊,难怪,刚才确实有点太刺激了。不过我开门红就在今天了,看我来手绝的!”

  仇泽揉捏了一下指关节,在软件上输入:

  【不好意思,刚才有些拿你当其他庸脂俗粉对待了,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其实是西林国的王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对方已撤销开单,由于在15分钟内取消,为无责取消,本次语疗不计入消费。”

  仇泽扔了鼠标,烦躁地靠在椅子上。

  旁边同事探过头来:“怎么?又失败啦?”

  仇泽脸涨得通红:“没有,我刚才主要就是走走流程,聊得有点随便,没有真正展示功力。”

  同事笑了:“你的真实功力要是在对家展示出来,那不就成了资敌了吗?”

  “就是说啊!”

  天星传媒是一家坐落在东海市的中型文化娱乐传媒公司,公司主要经营范围是网红孵化、广告策划、直播带货等方面。

  而“轻言app”则是他们新近推出的一款“语疗”软件。

  也就是说,和“文暧”是对家。

  这两个月,两款软件正杀得难解难分——这么形容是抬举它了,其实“轻言”被杀得丢盔弃甲,毫无还手之力。

  为了搞清楚对家的商业模式,同时搞搞破坏,“轻言”安插了一位卧底成为“文暧”的语疗员,打入敌人内部。

  仇泽作为项目运营,有过语疗经验,自然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他自信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商战,往往没有那么高深莫测,它往往会以一种最朴素的形态进行。

  仇泽的任务执行地异常顺利,昨晚,他鼓动几个开单量不行的语疗员,带了一波节奏,给运营们逼宫。

  他本意是想打击一下对家的脚本版块,让对方自乱阵脚,再不济,动摇一些语疗员的信心也好。可惜没人上套。

  而他自己也承受了后果,被移出了核心语疗员群。

  为了证明自己,他今天接了几个单,结果不是被取消,就是被打差评,这让他十分泄气。

  同事在一旁劝道:“你还是接着带节奏吧,昨天跟你节奏那几个语疗员都是小鱼小虾,你要是能说动他们头部几个语疗员闹事,甚至把他们挖过来,那就是泼天功劳。”

  仇泽皱眉道:“不是,我现在不被信任了,只能联络到最扑街的语疗员,这些人就算鼓动起来也成不了事。而且他们要求语疗员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完成一单好评,否则要降级,我这号再降,就要被取消语疗员资格了。”

  同事说:“那你还是认真点吧,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仇泽盯着电脑没说话,他脸上又涨得通红。其实他早已拿出真本事,只可惜不管用。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有点怀疑人生。自己在“轻言”的时候明明聊得不错,到了“文暧”,却是南橘北枳,他都想不通为什么。

  正此时,窗口弹出一个聊天框,他看到文暧的运营在敲他。

  他连忙去看。

  黄达:【你又被退单了,需要我帮你分析一下原因吗?】

  仇泽在聊天框输入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教我做事?”

  输入了一半,他按下退格键把刚才打的字全删了。

  因为他转念一想,自己不是真的在做语疗员,听一下他们运营的分析,了解一下他们软件的思路,也是极好的。

  仇泽:【好。说来听听。】

  黄达:【我后台调取你的语疗记录看了,你以前是不是在别家软件做过语疗啊?】

  仇泽:【嗯,我之前在“魂歌”那边干过几天,不过时间不长。】

  “魂歌”是另一家语疗软件的名字。他为了避嫌,故意扯了个幌子。

  黄达:【那就对了。你的语疗套路都是别家的路数,我们的软件不同,我们的核心竞争力是小王子的脚本,你应该按照我们下发的脚本来。】

  仇泽眼珠一翻,在屏幕上输入:“什么鸡掰小王子?”

  旁边的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正看他聊天套话,连忙拦住他:“你先别冲动,你这样不礼貌,人家看你态度差,要不跟你聊了。你多套套话。”

  仇泽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就自我吐槽一下,没准备发给他。我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他把刚才的消息删掉了,又重新输入:“脚本我用过,不习惯。感觉很不接地气,用户不会喜欢的。”

  黄达:【可是用户就是冲着小王子来的,如果你再不学习的话,退单多了,可能你的语疗员资格会被取消哦。】

  “取消你妈……”

  仇泽往后一仰,靠在办公椅上。

  旁边的同事道:“他们整个app都很迷信小王子,从上到下,从运营到语疗员,都很迷信。”

  仇泽语气冷硬地说:“是啊,他们不还炒作吗?投入那么多钱,那么多水军,帮忙炒红一个所谓‘脚本师’,简直不知所谓。”

  旁边同事喝了口水:“可是你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数据确实很猛。”

  “数据可以做啊。”仇泽说,“不过没关系,他们的资产都拿去请水军了,我看他们还能撑多久。”

  ……

  “我快撑不住了。”黄达捂脸靠在椅子上,有点崩溃。

  同事凑过来问:“怎么了?”

  黄达说:“这个傻呗语疗员完全固执己见,我告诉他要按脚本来按脚本来,他偏不听。他还要带节奏。”

  聊天软件提示音又响了,两人同时凑过去,看到对面发来的话:

  “文青用户没那么多的,有些用户就喜欢小狼狗、小奶狗那一套。何况只有一个脚本师,肯定做不大的。所以我不用脚本。”

  黄达看完,脖子都红了,压抑着声音不让自己咆哮:“这是你一个语疗员该考虑的事吗?”

  同事端着水杯,在一旁点了点头:“确实傻呗。”

  黄达在聊天框上输入:“你这个开单量算是最差的那一档,用户喜欢什么就不用你考虑了,我们app是死是活也不需要你考虑,你就老老实实按照脚本来就行,哪怕你不自由发挥,都至少不会被退单……”

  “停停停!”

  同事将黄达拦住,说:“你不要说这么多,你语气这么激动,被人截图出去带节奏怎么办?你就公事公办地跟他说。他要是还不听,账号被销了是他自己的事。”

  每个冲动的人旁边总有一个冷静的家伙将他拦住,这就是“十步之内必有解药”。

  黄达也不是冲动的人,长年的社畜生涯是人格最佳的磨刀石,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老老实实将刚才打的字全部删掉,重新输入道:

  【亲,从我们的用户群体偏好和反馈来看,你最好还是用脚本呢。请继续再接再厉吧。】

  黄达主动结束了对话,躺在椅子上对同事说:

  “就这种理解能力,之后接单还要被退,必被销号的。”

  仇泽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头对同事说:

  “他们还是迷信什么小王子,就这种运营水平,必垮掉的。”

  王子虚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脑输入:

  老师告诉我,世上没有人生来伟大,也没有人生来平庸。但爸爸告诉我,我注定平庸。因为他是一个收贷人。一个收贷人绝对生不出一个伟大的儿子,除非我不是他的种。

  接着,他就会想起来,我有可能还真不是他的种。于是他就会揍我。一直揍到我遍体鳞伤。

  我也不是每次都被揍,因为我后来学会了跑。一开始我总是被他捉住,他会一边说“看你还跑不跑,看你还跑不跑”,然后下手更重地打我。他希望我能够领悟到,不跑,就不会挨更重的揍。如果不跑,老老实实充当一个沙包,他反而不会下手太重。

  可惜的是,他嘴巴很笨,他既不会对我妈说“我爱你”,也不会对我说“以后别跑”。他行为里的微言大义,我直到很多年后才幡然醒悟。

  我当年有点呆头呆脑的。

  这也是我练就了一身长跑技术的原因。

  我总是出门沿着王桥大街往河堤一直跑,跑到看见堤坝的后脑勺时,再拐向左方,一直沿着那条路跑到城市尽头的河岸,然后我躺在河岸的青草之间,数天上的云。那是我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

  我奔跑时,感到风轻抚着我的脸颊,楼房在视线内快速扫过,人们的声音从遥远变清晰,再从清晰变遥远。这一切都让我沉醉。

  等我回家时,一般父亲会蹲在漆黑的房间里掩面哭泣,我会帮他把灯打开,然后说,爸我回来了。

  他从来不回答。

  有一天我又撒开腿从家里跑出来,我好像听到班主任在叫我的名字,但我没停。第二天班主任将我叫进办公室,我以为他要说提及尊师重道的事情,但他的话却让我感到意外:

  “你是个搞田径的好苗子,我们体校的教练对你很感兴趣,你愿不愿意去他那里练长跑?”

  我犹豫了。

  实际上,我很想答应他。我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一个人。

  妈妈告诉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要很爱很爱一个人,人生就会有救。后来我才知道,她爱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爸。因此我爸也不爱我。我也不爱我爸。我们仇恨对方。

  我妈以前也仇恨我爸,后来她爱上了别人,于是找到了解药,她走了,留下我和我爸相互仇恨。我不光仇恨我爸,我还仇恨秃顶的历史老师,我仇恨口臭的同桌,我平等地仇恨所有人。

  我们是如此地无可救药,以至于我们相信有人生来注定是庸人,注定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腐烂发臭。直到我在这个班级遇见了她。她也成为了我拒绝去体校的理由。

  她的名字叫做陈青萝……

  ……王子虚捂住了脸,使劲搓揉,才让自己回过神来。

  他两眼惺忪地看向半明半暗的客厅,靠近茶几处影影绰绰站着个小孩的身影,身形酷似自己年幼时。他打开了灯,那个孩子便不见了。

  他回到电脑前,先删掉了“陈青萝”三个字,接着,又将整段删掉。

  晚,6时45分。

  下班了。

  下班时间后的5个小时,往往是“文暧”来量之时,最近三天新下载的用户,都会在此时决定最终是否能留存。这也是定夺胜负之时。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等子弹飞到那个设定好的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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