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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黛玉:你继续说,我在听……

红楼之挽天倾 林悦南兮 10857 2024-11-01 21:48

  北静王府夏日炎炎,阳光普照大地,空气中时而有阵阵来凉风,轻轻吹拂着淡黄色帘幔,而厢房之中,琴音随之响起,飘荡在风中。北静王妃甄雪坐在窗前,秀眉之下,柔润如水的目光怔怔出神,琴音似乎为之繁乱几分,分明抚琴之人心绪颇不平静。「娘亲,干爹昨天说是今天走了。」水歆扬起一张俏丽小脸,糯声说道。甄雪抬眸看向自家女儿,盈盈如水的目光失神片刻,轻声道:「等过段时间就能再见着了。」昨天她去接歆歆时,那人的面都没露,似乎真的不想见她,她做错了什么吗?为何要那般对她....也是了,都占过她的便宜了,已经腻了才是。水歆糯声道:「干爹走之前还给我讲了个故事,还没讲完呢。」甄雪晶莹如玉的脸蛋儿上见着失神,贝齿抿了抿唇,忍不住抚着手中戴着的戒指,尽管知道不该,可心底仍是生出一股幽恨。既是没有瓜葛,还送她这个又是做什么?真想取将下来,一把扔掉。念及此处,轻轻撸着手上的戒指,但花信少妇犹豫了下,终究没有动作,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女官的声音,道:「王妃,楚王妃来了。」甄雪玉容微变,将心头的一丝怅然若失收起,凝了凝眸,轻声道:「去将人迎进来。」「大姨来了。」水歆面带欣喜说着,小姑娘原就忧愁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大一会儿,楚王妃甄晴在嬷嬷以及女官的陪同之下,进得厢房中,这位丽人一身红裙,衣衫华艳,艳丽甚至妖媚的脸蛋儿上,虽未浓妆艳抹,但已见着几分明丽。「姐姐,你怎么来了?」甄雪惊讶地看向甄晴,凝声问道。甄晴柔声说道:「金陵那边儿刚刚传来的消息,老太君身子骨儿不大好。」「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是年前还好一些。」甄雪心头一急,拉着甄晴的手问道。甄晴叹道:「原就上了年纪,身子原不大爽利,如今听太医的意思,倒像是天气湿热,心口发闷,常常喘不过气来。」甄应嘉的母亲年岁不小,幼年进宫,吃了不少苦,刚刚过了八十大寿,年纪一大,身上开始头疼脑热,身上原是有着旧疾。甄雪秀眉蹙起,问道:「那姐姐,怎么办?」甄晴叹了一口气,说道:「母亲的意思,老太君这个岁数,有些事儿也不好说,这两年路上太平一些,是我们姐妹带着孩子抽空去金陵一趟,也好探望探望祖母,这正好是夏天,天气暖和,妹妹看能不能去一趟?」甄晴与甄雪姐妹差不多是在甄老太君身旁养大,如今甄家太夫人身子骨儿不太行,再加上惦念远嫁神京的两个孙女,就来了书信来唤。甄雪叹了一口气,道:「王爷现在还在大同未归,不然一同回去就好了。」甄晴轻声说道:「妹妹也不能等着妹夫,这次王爷也是抽不开身,我就想着去一趟金陵,妹妹,老太君没少疼着咱们两个,去年就没有去探望,今年怎么也该回去看看才是。」甄雪螓首点了点,柔声道:「姐姐说的也是,不过此事我还要与婆婆说一声。」其实,她也想回家看看,在这座尊贵、奢丽的王府,只觉好像一座不得自由的囚笼般。「北静太妃肯定会答应的,这是孝道至理。」甄晴嫣然一笑,轻声说道:「那我已准备好舟船,拣选了一些护卫,择日就可归宁金陵。」水歆眨了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糯软道:「娘亲,我们坐着干爹的船,也能一起去南边儿呀。」甄晴闻言,秀眉凝了凝,凤眸看向脸色幽幽的甄雪,问道:「妹妹,永宁伯也南下了?」这两三天,甄晴忙着布置京中的事儿,还真没怎么留意到贾珩的动静。甄雪神色略有一些不自然,轻声道:「听说是去扬州公干,先前听歆歆她干娘说的。」甄晴闻言,眸光闪过一抹了然之光,似随意问道:「去扬州?去扬州做什么?」忽而,不等甄雪默然不应,甄晴心底先是划过一道亮光。是了,前不久扬州盐运司案牍库失火,神京舆论沸沸扬扬,又是在朝廷整饬盐务这等敏感的期间,那混蛋竟是去了扬州,那扬州那边儿岂不是如临大敌?怪不得,怪不得.....老太君想来是察觉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让母亲送着书信,让她过去归宁探亲?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甄家自是有着其他的信息渠道,窥测宫中崇平帝的一些心思和动静,当然,甄家老太君是身子的确不大好,思念两位在京中做王妃的孙女,也是主要缘由。「妹妹,那事不宜迟,咱们越快越好。」甄晴心头既起此念,反而起了一丝急躁之意,那混蛋的手段,她是领教过的,如是去了扬州,想来会掀起腥风血雨。甄雪点了点头,如霜玉容见着幽晦之色,这南下金陵老家会不会碰到他?金陵与扬州也有不少距离,多半是碰不到的。甄晴忽而想起一事,似笑非笑的看向甄雪,道:「妹妹,永宁伯在扬州,势必要往金陵户部清查,到时与歆歆还会父女再见也说不定。」甄雪:「....」水歆却脸现期待,说道:「大姨,要去见干爹吗?」甄晴捏了捏小萝莉粉腻的脸蛋儿,笑道:「是啊。」甄雪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叙话,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河道之上,舟船鼓起微涨的风帆,行舟于碧波万顷的河面之上,滔滔河水在舟船两侧「哗啦啦」响起,青白色的水流向着远处而去,这条经过陈汉太祖、太宗两朝疏浚的渠道直通潼关,而后可折黄河向南而去,直抵淮扬之地。舱室,二层之中--贾珩挑起帘子,极目远望,眺望向舟船之外迅速而过的夕阳晚霞,青山蜿蜒起伏,心情不由舒畅,轻声道:「林妹妹,你看这夕阳晚景,真有白乐天所言,一道残阳铺水中,半径瑟瑟半江红。」黛玉眺望这景色,低声说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贾珩转眸看向眉眼婉丽的少女,问道:「林妹妹怎么吟着这首词。」谁说黛玉不会说话来着?他说夕阳,然后就转到他写的那首词,这是人家姑娘在主动找着话题。黛玉罥烟眉之下,那双星眸熠熠生辉,夕阳透过竹帘照耀在柔美、白皙的脸蛋儿上,秀颈上缠绕着一根红绳,末端系着的羊符在乳白小羊之中浸润着汗珠脂粉。少女粉唇轻启,轻声道:「先前不太知此诗的意境,今日耳听舟行江河之上,兵船护卫左右,似深有体会。」贾珩道:「那是我写那三国读史之时,有的此番感慨。」黛玉凝眸看向那少年,面带好奇,柔声问道:「珩大哥怎么知道那么多故事?我方才听着那镜花缘,好像也可随时书就一本话本似的。」心里怎么有那么多故事?好似一辈子都讲不完一样.....嗯?贾珩端起茶盅,轻声道:「从小耳濡目染,听说书的多了,也就会编了,如不是从了军,只怕要以写书为生。」黛玉抬眸看向那少年,星眸熠熠闪烁,轻声说道:「珩大哥纵然不为将相,想来著书也能闻名天下。」贾珩轻笑了下,摇头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许是寂寂无名,也未可知。」黛玉轻声说道:「珩大哥才情绝艳,锥处囊中,其末立见。」作为当初见证眼前少年从宁国府柳条胡同一介布衣而至今日的少年,黛玉心头的感慨不比寻常人少,只是先前不太关注,而但凡是关注之后,都会觉得几是一段人生传奇。自国朝立国以来,也就开国之时有这样的人物。贾珩将一双温煦目光投向黛玉,笑着打趣道:「听妹妹这般恭维于人,多少有些不习惯。」与黛玉在一块儿说话,先前也有,只是这般独处的确少上许多,豆蔻年华的少女,不见往日林怼怼的凌厉。但怎么说呢,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谁知道随着时间过去,神秘感散去之后,又是何等的作?黛玉闻言,芳心不由生出一股羞意,如玉脸颊微红成霞,藏在衣袖下的手轻轻绞动着手帕,低声道:「珩大哥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平常尖酸刻薄惯了,眼睛长到额头上似的。」在眼前之人的心头,难道她就是那等使着小性的?贾珩笑了笑,轻声道:「眼睛长到额头上的是二郎神。」黛玉依然是那个味儿,只不过他终究是他,黛玉还在收敛着性情,也不太可能使着那种类似女朋友的小性子。黛玉素手捏着手帕,星眸熠熠看向贾珩,似恼似嗔道:「珩大哥原来也会取笑人。」贾珩轻声说道:「林妹妹性情爽直,我素有知,虽有时候口直心快,但心底良善,宛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记得第一次见妹妹时候.....」」黛玉闻言,藏在衣袖中的手攥紧了手帕,微微偏转着螓首,将因为羞涩的侧颜对着少年,而耳垂上配着的翡翠耳环熠熠闪烁,一副「你继续说,我在听」的模样。没有人不好奇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尤其是贾珩这样一位宁荣两府的族长。这甚至无关青春懵懂的风情月思,而是贾珩今时今日的江湖地位决定的。正如昔日柳湘莲那种惊喜:「不意明公也知我名?」见贾珩沉默,黛玉抿了抿粉唇,终究没忍住,低声道:「第一次见怎么了?」贾珩道:「妹妹看着眉间藏着心事,蹙眉不展,眉眼郁郁。」黛玉默然了下,粲然星眸瞧着少年,秀气的眉微微皱着,问道:「珩大哥说的......是珩大哥头一次去荣庆堂那次?」她记得第一次见着应该是那个时候,眼前少年宛如铮铮剑鸣,宁折不弯。贾珩温声道:「不是,是后来平叛归来吧,那时候老太太介绍着几个妹妹。」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怎么说着说着,与黛玉说起这个?不过有时候年轻男女在一起闲聊,就是这般想到哪儿说哪儿。「谁想我是个贫嘴贫舌讨人嫌的,让珩大哥失望了罢。」黛玉眉眼低垂,轻轻抿了抿唇,俏声说着。宁荣两府的婆子和丫鬟对她的碎嘴,她自是听到不少,甚至还拿她与宝姐姐相比。贾珩道:「妹妹怎么这般说?」黛玉轻轻捋着秀颈之下的一缕辫子,眸光看着一旁的竹帘,低声道:「不如云丫头还有宝姐姐她们会说话,也不如三妹妹聪颖干练。」这些都是眼前之人平常比较喜欢来往,尤其是三妹妹,颇得他的心。贾珩轻声说道:「每人性情不一,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大千世界,多姿多彩,人也如春兰秋菊,各有秉性,如是人人一样,倒也没什么意思了?再说林妹妹心思纯净,至情至性,我瞧着湘云与妹妹亲密无间,薛妹妹与林妹妹也情如姐妹,是知道妹妹浑金璞玉一般的品格,我其实也知妹妹的性子,至于旁的人,本来世上也没有人能让别人都喜欢。」女人一般说着自己的缺点,绝不是等着你「是啊」,然后你应该怎么样,怎么样的一通理性分析,而是寻求安慰,当然这时候有理有据地击中情感需求,就是说到人心坎里了。黛玉闻言,芳心微震,春山黛眉之下,盈盈如水的星眸熠熠地看向少年,低声道:「珩大哥....."心思纯净,至情至性?她好像是这样的啊,她也不是不会的,只是觉得做不来,总觉得明明不.....多少有些虚伪、不真实。贾珩看向陷入思索的少女,事实上,相比宝钗的练达世情,黛玉在府中下人的风评的确不高,有一说一。并不是歧视下人,而是想要获得黛玉认可的下人,必然不同凡俗。宝钗,他也算深入了解过,的确很会说话,或许原著中对宝玉还有几分宝姐姐式的严厉,但在他面前柔婉如水,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一些自以为藏的不错的小心机,在他眼底多是无所遁形,甚至有些可爱。同为金钗十二钗第一的黛玉,性情他还有些摸不准,感觉是不是作妖精,都有待观察。贾珩压下心头的思绪,轻声说道:「你珩大哥也不是人人都喜而不厌,不知多少人恨的咬牙切齿。」不知为何,忽而想起楚王妃甄晴,每次都一副不堪受辱、对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多半恨不得生啖他肉,有机会定让甄晴尝尝。黛玉听着少年安慰的话语,心头只觉羞喜不胜,低声道:「珩大哥因国家大事而与旁人争执,与寻常那些后宅之事倒也不同。」贾珩轻笑了下,目光深邃几分,声音恍若润玉徐徐道:「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国家大事时常囿于意气之争,科道言官弹劾奏疏几如泼妇骂街。」其实这是政治庸俗化。黛玉看向那眉眼含笑的少年,尤其是少年清朗、俊秀面容与藏着锦绣山河的眼神,形成一种自己都说不出的强烈对比。少女以往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与贾珩说过这般多的话,先前都是长辈族兄的关怀,缺乏了一些生活气息,说白了,太过高大上,反而不如宝玉那种在身旁打打闹闹,但现在恰恰是下了神坛,褪去了一些光环。而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的魅力,那种从骨子里由内而外的自信和从容,或者说男人的腔调,本身已经是致命的危险。如果恰恰又是年少有为,摒弃外貌协会的屏障,纵是宗室帝女,都很难挡这种,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气度。贾珩温声道:「所以妹妹也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再有不久就能回家见着姑父了,难道妹妹不高兴吗?」黛玉秀眉微蹙,幽幽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贾珩:「....」见着少年一脸无语的神色,黛玉也不知为何,忍俊不禁,掩嘴轻笑连忙偏转过螓首,恍若一株娇羞不胜的荷花。她原也不是悲春伤秋的,杨柳堆烟,郁郁眉眼依稀眼前.贾珩看向罥烟眉之下,一剪秋水盈盈波动的少女,轻笑说道:「妹妹这样多好?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黛玉微微低下螓首,衣袖中的手已经攥紧了手帕,一时间心湖微微荡起涟漪,轻声道:「哪有酒窝?云妹妹笑起来才是有着酒窝呢。」酒窝的确可爱烂漫一些,眼前之人就时常捏着云妹妹的脸颊。贾珩轻声道:「虽未有浅笑梨涡,但也不减笑靥如花。」刚才细观之下,应该是苹果肌在右边嘴角形成的浅窝,的确不是酒窝。黛玉闻言,芳心大羞,被说得霞飞双颊,低垂的眉眼来回左右,却是有些不知怎么接这话。紫鹃在一旁听着,眉眼见着轻快笑意,大爷果然对姑娘是另眼相看的。鸳鸯静静地瞧着两人,目光也放在那少年身上,靡颜腻理的鸭蛋脸面上见着思忖。贾珩端起茶盅,垂眸品了一口,也不好继续撩拨着黛玉,转而眺望向窗外的江河山色,对着晴雯说道:「去将象棋拿来,我和林妹妹下一局,等晚上就吃饭了。」晴雯低声应了一声,瞥了一眼那眉眼如画,神韵像着自己的少女,心底轻哼一声,她年岁和林姑娘这般小时,公子也这般喜欢着她,稀罕的不行,还教她读书识字呢?等大一些就抱着她洗澡了。哼,不过是爱屋及乌,菀菀类卿....见贾珩喝茶不语,眺望远处,黛玉看向那张冷峻削立的容颜,剑眉之下,眸光似藏着冷芒,安静的宛如一尊雕像。那是一种「人在眼前,心在天边」,寂寥中带着几许怅然的意境,是少女从未体验过的感触,或者说,韶颜稚齿的少女原也没接触过别的男人。上一刻还在谈天说笑,下一秒就在思虑着国家大事,而不是上一秒嬉皮笑脸,下一秒摔着通灵宝玉。黛玉默然片刻,柔声问道:「珩大哥是在想着扬州的事儿?」贾珩点了点头,徐徐道:「姑父在扬州好几年,那边儿的人都敢出手谋害,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扬州盐商豢养死士,充为爪牙,覆灭之危加身,难免铤而走险,他在想着一个突破口。「爹爹他在扬州那边儿可收到咱们南下的信了?」黛玉想了想,秀眉微蹙,凝眸问道。贾珩轻声道:「已派人飞鸽传书给扬州那边儿了,咱们在路上的时候,扬州就能收到信儿了。」「扬州那边儿的事儿,珩大哥觉得棘手吗?」黛玉斟酌了下言辞,看向那面容沉静的少年,目带担忧说道。父亲和他都去扬州办着这桩事,不知藏着多少惊险。贾珩转脸看向黛玉,笑了笑道:「还好,等咱们在洛阳、开封府那边儿都停一下,补充一些米粮果蔬。」有些东西都要提前准备好,南兵不一定可靠,而河南诸府卫关要时候能出兵支援。黛玉看向那面容沉静的少年,轻声说道:「珩大哥去了扬州,还是要当心才是。」贾珩点了点头,笑道:「等到了扬州,林妹妹这个本地人得好好尽尽地主之谊才是。」黛玉轻声道:「珩大哥,我小时候也不大记事,不过一些有名的名胜,可以带着珩大哥去游览游览。」正说话间,晴雯拿了象棋过来,两个人就下着象棋,简单叙着话,夏日天长,暑气炎炎。被风鼓满了船帆的舟船沿着粼粼水波,乘风破浪,在如血残阳之中如离弦之箭向着东方行去,而天穹之上,天高云淡,一只灰色鸽子飞过朵朵如棉花雪白的白云,向着南方飞去。如烟河柳、翠丽青山远去的河面倒映的天穹,可见如血残阳之下,星河鹭起,倏然日月轮转,光影交错,蓦然回望,已是数日之后,千里之外的扬州——瘦西湖畔,一座青墙碧甍、斗拱飞檐的庄园,屹立在江南烟雨之中,庄园之中亭台楼榭,怪石嶙峋,松柏梧桐烟盖丽画,在朦胧雨雾之中愈发蓊蓊郁郁。四柱八角凉亭之中,伴随着「啪哒」一声,一方象棋棋盘上,卧槽黑马一下蹬掉红炮,伴随着「将」字响起。身着丝绸员外服的汪寿祺,收回手,伸手去端起一旁石桌上的茶盅,低头抿着茶,但如虬松瘦眉之下的苍老目光,仍是看向对面下棋的青年人。萧宏生眉头紧皱,目中现出苦思,须臾,年轻儒雅的面容上见着无奈,拱手说道:「老先生棋力高妙这局是晚辈输了。」汪寿祺放下茶盅,笑了笑,说道:「你方才不吃那个车,还不会输这般快,下象棋最忌的就是贪吃,贪一时之利,满盘皆输。」萧宏生思忖了下,目光凝重几分,低声道:「晚辈受教。」汪寿祺苍老面容上见着微笑,道:「好了,今天先下到这儿吧,你过来寻老朽有什么事儿?」萧宏生面色凝重,沉声道:「金陵那边的消息,甄家老太君听说没有多少好日子了。」汪寿祺闻言,脸上的笑意敛去一些,叹了一口气,道:「岁月不饶人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服老也是不行了。」萧宏生问道:「老先生,金陵那边儿也不消停。」汪寿祺笑了笑,似随口问道:「齐大学士又想了什么新招?」「运库那边儿的账簿线索断了,齐大学士目前还没有动向,不过先前倒卖官粮一案,已经拿问了南京户部相关吏员,南京仓场侍郎以及郎中都被提讯。」萧宏生压低了声音道。汪寿祺眉头紧皱,苍老面容上也爬满凝重之色。就在这时,外间一个管家迅速跑来,说道:「老爷,程老爷来了。」汪寿祺面色微变,看向萧宏生,说道:「随老朽去迎迎。」进入花厅,却见程培礼起得身来,面上见着焦急,低声道:「汪老爷子,京中传来消息,锦衣都督、永宁伯贾珩南下了。」汪寿祺闻言,心头就是一惊,问道:「这事什么时候的消息。」汪寿祺也有秘密渠道,但这会儿不知因为什么耽搁了,还没有来的及送来,反而让马显俊手下的人抢先一步得知消息。程培礼道:「是京中的飞鸽传书,永宁伯贾珩已于数日前南下,不知道办得什么差事,但其人领着大批锦衣府卫,多半是冲着扬州来的。」汪寿祺闻言,惊声说道:「其他的人知道吗?」程培礼道:「老马和老黄知道,都觉得是来者不善。」汪寿祺来回踱着步子,过了一会儿,看向程培礼,低声道:「先沉住气,纵然是冲我们来的,也总不能乱来,晚些时候,让人聚一聚商量商量。」萧宏生见着这一幕,心头蒙上一层阴霾,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位永宁伯还真南下整饬盐务了。就在扬州盐商为贾珩南下公干如临大敌之时,贾珩所在船只也顺风顺水地来到了洛阳城。在洛阳城驻衙设署的河南府官员,也先一步得到锦衣缇骑带来前河南总督,大汉永宁伯贾珩,过境的消息。不用说,这等枢密重臣,定是有钦命在身。以河南府府尹孟锦文,河南卫指挥使周栋,为首的河南军政,后者是京营出身的将校,曾因力敌高岳,但彼时非战之罪,事后仍在河南留任卫指挥。事实上经过中原之乱以后,整个河南都司卫军整饬之后,基本都是前京营果勇营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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