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镜眖卡洛斯骑着快马赶回濠镜,向澳督布加洛叙说了见贾珩的整个经过,脸上余怒未消,愤愤道:“爵士,汉国人太可恶了。”布加洛脸色阴沉似水,冷声道:“解散军队,交还租金,这位汉国的伯爵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真的无视他们在濠镜这些年的耕耘和武力。不过,濠镜背后就是汉国,如果真正打起来,纵然打赢一时,也会激怒汉国。卡洛斯目中涌起厉色,低声道:“爵士,那位伯爵年岁不大,态度十分傲慢,并且对他们汉国的水师充满了信心,我觉得应该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尝尝失败的苦果。”布加洛面色凝结如冰,缓步走到回廊下,步伐微顿,说道:“这件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租约也可以谈,派遣官员管辖濠镜事务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但军队不能解散。”军队解散,他们还能不能待在濠镜,全凭对方一句话。眖卡洛斯道:“但那位伯爵的态度很是坚决。”“汉国商贾有句话叫,漫天开口,坐地还钱,再派人过去谈谈。”布加洛用蹩脚的中文说着成语。既然提及了可以延续海贸交易,那么这件事儿应还有的谈。然后默然片刻,吩咐道:“去将李先生唤过来。”卡洛斯应了一声是,朝布加路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去唤着总督府的汉人幕僚李先生。这时,夫人海莉以及诺娜从外间快步过来,海莉脸上满是担忧,关切问道:“什么事儿,这么皱着眉头?”布加路正自眉头紧皱,闻言,眉头舒展了一些,沉声说道:“汉国想要让我们解除武装,并进一步驱逐我们。”眖只有面对自家妻子,这位澳督才将对大汉这尊庞然大物的大汉的压力表现出来。海莉闻言,细长秀眉挑起,惊讶说道:“我的天,我们在这儿居住了十来年,汉国怎么能这样做?”诺娜扬起雪腻脸蛋儿,宛如海蓝精粹的眼眸中见着惊讶,问道:“爹爹,是要打仗了吗?”布加路点了点头,轻声道:“他们说要解除武装,归还税银,我等会儿要向国王写信,但紧急之下也得不到回复。”海莉面带担忧,轻声道:“不能与汉国谈谈?他们有什么条件,能不能谈谈?”现在整个葡人在濠镜有着不少人,但更多还是华人以及海寇。布加路低声说道:“汉国的那位伯爵似乎有求于我,这件事儿是可谈上一谈,但我不确定汉国的真正要求,他们的底线。”眖毕竟也是与在濠镜的华人打了不少交道,深知谈生意的要求。正说话的功夫,侍卫长卡洛斯进得厅中,轻声说道:“爵士,李先生来了。”布加路对妻子海莉低声说道:“你带着诺娜先回房。”海莉点了点头,轻声应着,拉着诺娜的手返回所居厢房。不多时,一个穿着长衫锦袍的老者在侍卫卡洛斯的引领下,来到厅中,老者身量较高,面容微瘦,目光炯炯有神。“李先生,你过来了。”布加路热情招呼着,相邀李先生在一旁的会客厅内坐下。李先生笑道:“总督大人,可是那位永宁伯开出了条件。”眖布加路点了点头,翘着二郎腿,双手扣在膝在,说道:“汉国的伯爵态度强硬,到了广州城就开始检阅水师,似乎想要武力进攻濠镜,李先生觉得是否有开战的风险?”李先生脸上笑意敛去一些,目光茫然片刻,思索了一会儿,道:“粤海水师三四万人,广东都司兵马也有两万,这些人如果全力攻击濠镜,我们就算打赢,也伤亡惨重,而且汉国还能从其他地方调集重兵。”布加路点了点头,目光熠熠地看向李先生,静待其言。李先生手捻颌下胡须,沉吟说道:“在我看来,既然永宁伯先前派人偷学火铳技艺,并且提到了租约续签一事,那么事情还有可以商谈的余地。”布加路闻言,思量了一会儿,道:“李先生说的是,此事还是要谈上一谈,但解散军队一事,我方万难接受。”李先生笑了笑,轻声说道:“这些都还能谈,再说不唤作军队,那么家丁以及童仆甚至船只水手,手持武器保卫船只不被海寇抢劫,汉国总不能还管着,解散武装的事情其实还好说。”布加路闻言,心头忽而一亮,问道:“汉国还提到了拖欠的租金问题,高达百万两白银,并提出可以火铳和大炮以及火器相换。”眖这也是让布加路犹豫不已的地方,如果说汉国有武力攻袭的心思,但现在释放而出的善意就是还可以谈判的余地。李先生沉吟道:“爵士有所不知,这位永宁伯为大汉的军国重臣,他心头所想不是一个小小的濠镜,应该还是冲着船炮而来。”其实在历史上,平行时空的明朝就大量引进了葡萄牙人的火器,比如佛郎机炮就是明廷的仿制品。布加路忧心忡忡道:“可如是将船炮售卖给汉国,他们拿着炮铳对付我们又怎么办?”李先生道:“这件事避免不了,爵士不答应汉国的条件,汉国依然会选择开战,那时岛上侨民的安危,这些爵士仍是要考虑到。”布加路一时沉默下来。……眖……驿馆厢房之中,一灯如豆,橘黄色烛火将颀长身影投映在窗扉上。贾珩坐在书案之后,翻阅着关于粤海水师的情报簿册,心头评估着与濠镜红夷开战的胜算。就在这时,只听到廊檐下传来轻盈的跫音:“珩大哥在屋里吗?”贾珩放下簿册,循声看向倚门而望的少女,笑了笑道:“宝琴妹妹,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着?”一身火红衣裙的少女,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梨涡浅笑:“珩大哥还不是没有睡着?”说着,进入书房,少女看向蟒服少年,轻声道:“没有打扰到珩大哥吧?”眖贾珩笑道:“没有打扰,坐吧。”说着,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将过去:“方才见你没少吃荤菜,压压嘴里的腻气。”他怀疑宝琴有一点儿小肚子,方才潇潇做的饭菜,这个小胖妞可是没少吃。宝琴粉腻如雪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垂下眸子,接过茶盅,道:“潇姐姐的饭菜烧的太好吃了,我在海上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家乡菜了。”喝了口茶,问道:“珩大哥,今年春上金陵那边儿的信,说是堂姐和婶娘去了京里,她们在京里怎么样?”“挺好的。”贾珩微笑说道。宝琴关切问道:“珩大哥,当初,文龙大哥好像吃了一桩人命官司,不知是怎么解决的。”眖贾珩柔声道:“文龙现在被关押到了五城兵马司,不过没有什么性命危险,等过两年应该就能放出来了。”宝琴:“……”少女放下手中茶盅,秀眉凝了凝,问道:“金陵那边儿说,那边儿的府尹是贾家的门生,案子不是了解了吗?”贾珩叹道:“文龙他那是人命官司,人命关天的事儿,纵然一时平了,未来也有被人翻检出来做文章的可能,我想了个法子,抢先一步揭发了他的事儿,帮他消弭了后患。”等到了京中,宝琴终究是要知晓此事,不如他坦率直言。薛宝琴白腻如梨蕊的脸蛋儿上见着惊讶,檀口微张,几乎目瞪口呆。抢先一步揭发……眖贾珩目光静静地看向两瓣粉唇微启,在灯火映照下,樱颗贝齿晶莹靡靡的少女,轻声道:“那时,我提点五城兵马司,文龙在囚牢里待上三年,这官司也就了结了,他这会儿可能胖了吧。”说着,看向身形微胖的薛宝琴,少女相貌五官,乃至气韵其实有些像宝钗,不过比起宝钗的梨蕊雪肤,似乎还要白腻如雪一些,而且粉嘟嘟的脸蛋儿,一掐估计能出水儿?当然,相比宝钗眉眼那股人间清醒的精明模样,宝琴明显就要娇憨烂漫许多。初始倒是给他留下一个虎妞的印象,但也有文静下来的时候,只是不怯生,性情开朗活泼。薛宝琴思索了下,两弯翠羽秀眉之下,杏眸熠熠流波,似有簇簇烛火跳动,惊喜道:“珩大哥说的对,这般才不会让人另做文章呢。”贾珩笑了笑,打量着红裙雪肤的少女,道:“你这些年跟着伯父四处走,倒是没少涨着见识,方才我瞧着那夷语说的倒是似模似样。”宝琴雪腻玉肤的脸颊微微泛起浅浅红晕,灯火映照下,恍若红苹果般,颇有些不好意思,糯声道:“让珩大哥见笑了。”眖说着,忽而又想起一事,凝睇望向贾珩,问道:“珩大哥,堂姐她在京里可好?当初听爹爹说,入京小选,后来听信上说出了岔子。”贾珩轻声道:“是啊,没选上。”总不能说,你堂姐已经跟我了吧?宝琴没有想到贾珩说话这般直接,怎么听着堂姐没选上,珩大哥还有几分打趣的意思?嗯,应该不是吧。少女捏着手帕,水润杏眸凝露而望,酥糯的声音娇俏恍若莺啼,道:“珩大哥,具体是怎么回事儿?”贾珩解释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礼部拿着你堂姐她的出身说事儿,等到了京里,你问你堂姐就好了,咱们几家在京里的姊妹多,你们在一起玩闹着,也能热闹一些,你也不小了,也不好总是跟着你父亲风餐露宿的。”也不知宝琴有没有和梅翰林的儿子定下亲事。眖宝琴点了点头,眸光潋滟流波,轻声道:“爹爹前几天也这般说,还说给我定……”少女说着,猛然意识不妥,连忙改口道:“让我回京呢。”“宝琴,你今年多大了?”贾珩目光平静如水,看向肌肤白腻,容止丰美的少女,好奇问道。宝琴韶颜微顿,抿了抿粉唇,有些不好意思道:“珩大哥……我今年十三了,虚岁十四了呢。”好端端的,珩大哥问她多大做什么?贾珩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落在秀颈之下的丰盈,轻声道:“看着个头儿挺高,都跟个小大人一样。”小学刚刚毕业一年,初中生是吧?在南洋诸国这样热带地方待得久了,可能长的着急一些也是有的。眖宝琴不知为何,被对方的少年温煦的目光打量的有些羞,柔声道:“珩大哥,天色不早了,要不我先回去了,珩大哥你也早些睡呀。”“去罢,早睡早起。”贾珩目送宝琴起身离去,重又落在坐在书案之后,拿着簿册翻阅。翌日,一大清早儿,天光大亮,贾珩用罢早饭,吩咐锦衣府卫准备着各种关于粤海水师的簿册,整理归档,然后放到几个木箱子里。薛宝琴拉着贾珩的胳膊,扬起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柔声道:“珩大哥,带我一同去罢?”贾珩温声道:“宝琴妹妹,这是去军营,等中午我再回来,让你潇姐姐给你做好吃的。”昨天晚上,潇潇和宝琴住在一个房间,而且宝琴也在昨天知道潇潇的厨艺,并且赞不绝口。薛宝琴转过俏脸看向陈潇,轻笑道:“潇姐姐,我还想吃那个水晶肘子,还有那个红烧狮子头。”眖陈潇看向恍若瓷娃娃的少女,清丽眉眼也涌起几许笑意,道:“等回来给你做。”旋即,秀眉之下的晶然清眸投向贾珩,好奇问道:“你准备怎么收复粤海水师?”贾珩沉吟片刻,说道:“以利诱之,以势压之,让这些人先帮着将濠镜问题解决了再说。”如果打起仗来,就需要粤海水师出力卖命,在此之前的收拢军心尤为重要,否则这些人摆烂起来,也是个大问题。陈潇想了想,也猜不出贾珩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低声道:“那我和你一同过去。”贾珩深深看了一眼陈潇,也没有多说什么。说话间,与陈潇在一众锦衣缇骑的陪同下,前往粤海水师大营。眖粤海水师大营是水寨—营房—船厂的区域布局。邬焘这会儿已领着一众将校等在了营房的大门前,远远瞧到那在锦衣府卫众星拱月般前来的蟒服少年,快步行去,拱手道:“下官见过永宁伯,粤海水师将校皆在此处听命。”先前,听贾珩提及要召集将校,颇是让邬焘吓了一跳,还以为要即刻开战,但军命难违,还是召集了一众水军将校。五万编制的粤海水师,其实是水陆兵马都有,以便分区划防,不过眼下只有三万五千人,还分了七个营,由七位营卫指挥使统率。营卫指挥使,主要是配合广东府卫巡查海防。贾珩朝邬焘点了点头,也不多言,领着一众锦衣府卫,进入中军营房。不多时,黑压压的人群都进入中军营房,多是好奇地看向那少年。眖贾珩看向在场的水师将校,说道:“诸位将军,本官已向朝廷上疏请求重设市舶提举司,开海通商,同时每年拿出一部分税银用以给粤海水师发放饷银,购买战船,粤海水师派出舟船登检缉捕不照章纳税的走私船只,诸位将军以为如何?”他昨天就在想怎么迅速解决粤海水师的问题,经过与刘孝远一番商议,基本确定了开海通商,重设钞关,在广东形成稳定的海关政策,同时拿出一部税银利诱粤海水师的将校。果然此言一出,下方几位将校,脸上都现出惊讶之色,窃窃私议起来。邬焘面带惊讶,当先开口道:“永宁伯,开海通商,这是涉及朝廷国策的大事。”贾珩沉声道:“朝廷这些年原有重开海贸之事,意在厘清隆治一朝的混乱不堪的政令,此事我已向朝廷上疏,打算极力促成此事,想来不久就有回复。”反正海禁政策时废时禁,那么现在就算试行一段时间,给粤海水师的收拢之策。现在他真的没有精力带着锦衣府卫将粤海水师整顿一遍,当然腾出手来以后,秋后算账,未为不晚。眖果然经过贾珩与邬焘的对答,下方的一众水师将校兴高采烈地纷纷议论起来,中军营房一时间人声嘈杂。待水师将校议论了一阵,贾珩目光逡巡过一众将校,说道:“本官知晓先前粤海水师因广东地方藩库钱粮有限,中枢户部路远,拨银不及,多有将校以船运贸易获取利银之事。”这也是他来到粤海水师,能够看到粤海水师还能保持一定规模的船队的原因。都在干走私的活,国家税银流失严重,当然如果还不知好歹,那就是他花费一番大力气整顿水师。下方原本正在兴高采烈议论着开海通商一事的将校,倏然一寂。贾珩给李述使了个眼色,不多时,锦衣府卫抬着盛放簿册的箱子进入中军营房,在众将疑惑的目光中,沉声道:“这里面记载着近些年粤海水师从上到下勒索过往船只,将校携海船向北走私的记载。”眖贾珩面色淡漠,又是一颗大石落在平静的湖面,顿时掀起了滔天波澜。邬焘都是惊疑不定地看向那少年,暗道,这位少年勋贵究竟想要做什么?真就不怕激起哗变?“永宁伯,我等……”下方恭候的将校,面上多是见着惊色,正要张口辩白。贾珩道:“只要诸位将军在以后战事中用命效死,以往走私获利之事,可当政令龃龉,朝廷皆可既往不咎,这些记录案牍簿册,本官在离开广州之前,也会当着诸位将军的面,一把火烧掉。”法不溯及既往,先前的问题可以不管,但开海之后,如果再有借官船走私,军纪散漫,那时候一样能处置相应将校。此言一出,下方的将校脸上微变,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担心被这位永宁伯借机整军。眖从京营到江北大营,再到江南大营,这股对汉军的整顿风潮着实让千里之外的粤海也感受到一股肃杀氛围。不要说动不动哗变,这不是哗变如吃饭喝水的五代,哗变需要很大的勇气,因为是掉脑袋的事儿。贾珩沉声道:“但这次重开海禁之后,诸将不得借水师船只贩运货物,至于家中亲族只要照章纳税,皆可做海贸生意,此外,朝廷会拣派一部分舟船水师划入市舶提举司,厉行缉私,其他舟船水师则荡平海寇。”下方众将闻言,目光微亮,觉得如是舟船水师选入市舶提举司,岂不是油水丰厚?贾珩给李述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将这些抬回去。”邬焘面色微顿,心头暗道,这永宁伯为了给濠镜一战,还真是下了重本。如此一来,整个粤海水师势必对此事期盼,以往都是那些高阶军将偷偷摸摸做着海贸生意,现在人人有份儿。眖而且还拿出了一手关于走私的安排,虽说是烧了,可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另外一份存档。这手段……无怪乎,人家年纪轻轻能成为天子身旁的近臣,因功封着伯爵!贾珩看了一眼邬焘,沉声道:“如今濠镜方面,红夷盘踞,朝廷想要重设钞关,需要派水师从海口而出,保持对濠镜的威压,同时以水师从香山,准备做好陆地攻击的准备,粤海水师方面如能做成这件大事,于国事裨益,朝廷定不吝褒奖,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对粤海水师的经商以及腐败的历史遗留问题,他现在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整顿,只能先向后要押一押,再有不收敛,不收手的再新账旧账一起算。邬焘闻言,面色振奋,心头微动,问道:“永宁伯,这可是要与濠镜开战?”对濠镜,粤海水师上下并不怯战,这是大汉的地盘,汉军的兵力补给是源源不断的。贾珩道:“现在还不是开战,只是施压,如是濠镜的红夷对濠镜之地的归属,做出明确答复,那么这场战事就打不起来,如果红夷执意顽抗,那么朝廷必然付出一切代价,收回濠镜!”眖说着,面色郑重,沉声道:“邬将军,濠镜事关我国国威,此战不容有失!”如果有失,他就要在此坐镇,调动外省之兵入粤,严厉整顿粤海水师。邬焘心头微动,拱手称是。接下来,贾珩对粤海水师将校布置了作战任务,其实也就是向着濠镜周围进行巡弋和包围,进步给濠镜的澳督布加路施压。而随着时间流逝,一股山雨欲来的大战气息也逐渐传导到广州城中,也为在濠镜的澳督布加路得知。1秒记住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