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九号一通大闹，虞小龙闹得不说满城风雨，那也起码是名声响亮。京城控制工程所的退休老头儿老太们，赶紧就招呼着自己家的孩子，来认识认识虞小龙虞总……确切点说，是全国最大电动自行车生产企业，两江省“紫金科技”副总——虞小龙。应酬有点多，不过也就那样，“老莫”凑凑热闹的也有，都是虞小龙那个没用老父亲一辈的。也没有跟虞小龙面前拿大摆辈分，各论各的，虞龙喊我一声弟，我喊小龙一声爷，很合理。谁带着赚钱谁就是爷。也有败家子从家里倒腾了一些“老物件儿”，然后给虞小龙送过去。什么朝代的都有，瓶瓶罐罐笔墨纸砚，有些笔洗居然是宋朝的，瞧着跟玉一样，据说是什么什么宰辅用过的。虞小龙不认识，所以就都收了。这些三十多快四十岁或者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人，成天还是在胡混，早二十年也没想着南下开捞。当然也怪家里讲原则的太多，同时搞“国之重器”的干部级别再高，那也没办法问铁道部借俩车皮，不好使么。想要把批文卖个几千万，首先家里的老爷子也得有这个批文。并非谁都能捞个万儿八千亿，有些开国将帅的后人，该琢磨房子车子彩礼嫁妆，那也照样得琢磨。有一点很让虞小龙满意，这帮家伙居然很识相，没想着跑去“紫金科技”总部混個副总啥的。令人意外。所以邀着好几家人一起吃大餐的时候，虞小龙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话说……你们怎么好像都挺克制的？就没点大胆的想法？直接分个股份啥的？”“……”“……”面对虞小龙的问题，几个人到中年的男男女女，都是一脸的尴尬。有个烫了大波浪的妇女，论辈分，虞小龙要喊一声姑，但这会儿都是不扯辈分，女人一脸担惊受怕的模样，小声道：“虞总，您是不知道张总啊……”“这话说的，我不知道谁知道？”虞小龙顿时乐了，然后想起来什么，也是表情严肃问道，“除了‘幺幺二八枪击案’那事儿，还有别的？”“那可太多了！”“他在什么地儿把人‘国流办’的金呼兰给打了，您知道么？”“好家伙，那天他拿着酒瓶子就往人喉咙里塞，差点没把金呼兰给呛死……”这事儿虞小龙听说过，听自己那个没用老父亲虞龙提了一嘴，但细节不太清楚。张浩南也就说给人灌了酒，那就这么听呗，反正不关他的事情。对这些不能赚钱的破事儿，虞小龙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直到今天，听到了事件的全部真相，虞小龙眼珠子都快鼓出来，虽然他当初听说张浩南修理金呼兰的时候，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但他怎么想都没有想到，真相比之前估摸着的还要劲爆。太他妈叼了！这一刻，虞小龙是真的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变成戆卵，去跟张浩南作对。刘援朝那个大傻卵，居然还想拿捏张总……不自量力。饭局挺热闹，各种敬酒，不过虞小龙也没有说喝“洗脚水”，桌子上摆的都是餐酒，“沙食集团”内部宴会用酒，是照着“味美思”那个风格做的，所以虞小龙的祖母小酌一杯之后，竟然挺高兴，有一种久违的愉悦感。习惯了喝牌子货的人，在这场面也没有说怀疑虞小龙拿蹩脚货充数，一问这酒“沙食集团”内部也没多少，就是个小酒庄的一点产量，于是纷纷想要整一瓶回去。喝不喝其实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要显摆。气氛到位之后，虞小龙跟奶奶这边的人也就直说了：“想要拿‘紫金科技’的股份，也不是不行，只要做到能让两江省国资委满意，拿走一两个点不是问题。张总对这个不看重。”“啊？股份不看重？”“笑话，你们知道什么？‘紫金科技’算个屁。就算‘沙食集团’，张总也是随时可以转手的。只不过买家嘛，全中国也就那几家。中央的粮食集团，为什么跟我们合作深？你以为全靠面子呢？”虞小龙说着，对这些乖顺的家伙又道，“落地五家规模企业，差不多就有资格过来当个小股东，这是起步门槛。你们也别觉得这有什么，‘紫金科技’后年也会集团化，虽然之前两江省也建议上市，但去年就已经不催了。现在不缺钱，总资产规模，比京城两个汽车厂加起来还要高一点……”有些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还是挺吓人的。放以前，虞小龙想都不敢想，两三年干一个“京城汽车”出来。实际上京城汽车最大的投资规模，也就八个亿不到，其中实打实落地的，五亿七千六百多万，过去十年中总上税六个多亿。“紫金科技”虽然造的东西是便宜了一些，可真没有把“京城汽车”放在眼里。也正是因为光一个“紫金科技”就如此牛逼，配合张浩南、虞小龙等高层的豪横霸道，也让法律法规的出台处于一个加速状态。连一向看中央大趋势的海岱省，这次也没有坐等，而是跟着长三角一起调整地方法律法规的建设。也在赌“电动自行车”这个交通工具品类会大热，当然海岱省也不是瞎赌的，虞小龙代表“紫金科技”，跟海岱省签下了长三角之外的第一份省级战略合作协议。总之京城南郊区的总装厂一旦投产，海岱省至少会孵化一家电机厂，两家控制器生产厂，电瓶车专用轮毂、轮胎、车架等等供应链配套单位。投资总规模目前预算是一点五亿，按照跟海岱省签下的战略合作协议，鲁西地区一定会有一个“紫金科技产业园”，也是走产业集群规划路线。又因为“紫金科技”推动的法律法规建设其实相对来说很成熟了，两江省的交通执法单位，目前已经可以根据标准来划分机动车和非机动车，执法上在非机动车这一块，主要就是查一下头盔佩戴以及车道行驶。看创收需要，五块十块不算少，二十块五十块不算多，反正对建康、姑苏、梁溪这些先行城市来说，市场的火爆和执法部门的“创收”，算是正相关。有标准，对交警而言，底气也很足，不必有太多顾虑。“有法可依”对各地交通管理执法部门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这次虞小龙来京城，有一桩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两江省正在试行的电动自行车管理办法“推销”一下。两江省省府大院是希望“紫金科技”用两年左右的时间，把这个地方管理办法，变成全国性的法律法规。这活儿，那都是实打实的政绩。盯着这个的，可不是只有两江省本地相关单位，隔壁松江市已经开始吹风了，打算抢下这个“首倡”荣誉。所以两江省省府大院里边儿，现在多得是急出燎泡的技术官僚，玩政策和玩法律的为主，玩产业的反而要少一点。为了这事儿，虞小龙虞总的秘书室，七八个秘书、助理，每天要接一百多个电话，讲的东西还都类同。知道虞小龙现在地位到底在什么层次上的，一月三十号这场饭局，那些没实力的二代，其实概念不深。但也知道虞小龙确实豪横就是了。“五家规模企业？！”“好家伙，我可真不敢想‘紫金科技’的股份……”感慨的二代们都是兜里没几个钱，又没啥牛逼门路的，在京城控制工程所这么个圈子里，要说糊弄不懂门道的土老板，倒也不难。一是云山雾罩的光环摆在那里，二是级别也确实不低。可真要说豁出去跟土老板合伙做点儿啥，对不起，那就彻底露馅了。他们在虞小龙面前，是一点谱都没有摆，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地听虞小龙说什么就是什么。这让虞小龙的奶奶很是高兴，也难掩脸上的喜庆。“总之一句话，张总也好，两江省也罢，只要能带来资源，没什么不可以谈的。我现在也不在意‘紫金科技’的股份，随时可以清掉。跟着张总这个‘财神爷’，去年我在下沙光现金就派了五千万！”虞小龙现在态度非常骄狂，不过也有这个资本，说派了五千万的时候，听的人眼睛都亮了。“龙龙，五千万……现金？”“对啊奶奶，反正我还能赚更多，散了就散了。我跟着张总混，手头房产吃租金都花不完。接下来一年，赚个十亿不成问题。”“……”“……”这已经超出了在座众人的想象。十个亿的资产，那都是接触过的，但是，自己上手过手的钞票，最多也就是百八十万，别说十个亿，虞小龙说“五千万”，都是在琢磨，那不得多少斤？虞小龙对“十个亿”深信不疑，张浩南说啥就是啥，所以那种自信，是毫无保留的，有着绝对的坚定。正是这种自信，搞得祖母也有些恍惚，愣了好半天，才问道：“龙龙，你那顶头上司，是不是还没结婚啊？”“嗐，奶奶，人家是没结婚，可老婆好些个呢。说起来，当初刘援朝那个二傻子，还想嫁个侄女给张总，结果张总瞧不上他给的‘千亿嫁妆’。”“老婆好些个？”“有名有姓我见过的……有五六个吧。别的估计一二百有的，张总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漂亮妞。”“……”“……”喝了点甜葡萄酒，就开始“诋毁”张总的虞总，嘴瓢得没了边，然后又讲起为什么张总喜欢大巴车？因为大巴车装得多。然后有些看到过张浩南座驾的，这时候都纷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呢。好家伙，合着那是移动大床房啊。虽然周围上年纪的都是老革命或者老一辈科学家，但这不妨碍他们听“X年一遇商业天才”的花边新闻。就像阿美利加大统领克林顿的“拉链门”能上央视一样，张老板要是国外的产业大亨，来一点私生子闹腾的动静，也会百分百上新闻大肆报道。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爱听，爱看。不过谈资肯定不可能就一直谈这么些“狐狸聊斋”“才子佳人”的故事，正经的搞钱大业，仍旧是主要方向。“我可以透露一些事情，也不能说透露吧，反正南郊区都是现成的。那边那些产业呢，你们要是连公关也做不来，就只能换个方向。张总那边适合你们的东西，软硬件都有，知道‘嘁哩喀喳’吗？”“就是那什么软件公司是吧？”“他们家的收银软件不错。”“不是……这也是张总的？”“对。”“……”听到虞小龙肯定的回答，一群人沉默了。因为有几个人是混中关村的，主要是给政府卖软件，不是什么长久生意，就是赚个一两千万，然后再外包给别人维护。听说“嘁哩喀喳”也是张浩南的产业，这些人表情相当的复杂。游戏软件大卖，那是民间消费市场的名声，对不玩游戏也不关注的二代们来说，产业、工业相关软件，或者说政府办公软件，才是他们眼中的香饽饽。可惜吃不着，就算吃，也是京城大学或者京华大学的关联单位，要么公司，要么机构。他们就是蹭点外包的汤汤水水，或者某些有交情的部门生意，算是故交照顾一下。活儿还是要干的，哪怕干得不咋好看。像“嘁哩喀喳”这种正经能卖软件赚到钱的，其实是少数情况。比如CAD类制图软件，“嘁哩喀喳”是有正经迭代的，并且也真正地应用到了工业生产中。现在“沙食系”的平面制图，都是会培训“嘁哩喀喳”开发的“长弓CAD”，目前已经是二点零版本。用户量虽然不高，渗透率却不低，跟“沙食系”打交道的企业，都会搞一套，虽然不能编辑AutoCAD文件，但能看图就行。因为“沙食系”的渗透率高，也让很多原先独立发展的CAD类软件开发公司，打算跟“嘁哩喀喳”组个国产CAD软件联盟。跟虞小龙吃饭的人当中，就有京华大学校办软件开发公司的高管，原本论资历、实力、背景，都远远碾压“嘁哩喀喳”开发的“长弓CAD”，但是“长弓CAD”的发展明显就有些诡异。不是照搬AutoCAD，而是为了“沙食系”本身的工业生产环境在做开发，小版本内部迭代非常快，这些国内同行都是知道的。可是这玩意儿学不来，任何一个功能模块的增减，都是生产终端的快速反馈，没有大量一线制图员的实际需求，很难开发上跟进。京华大学校办软件开发公司主要吃的还是政府饭或者说国企饭，是公司做出什么，政府和企业用什么。当然明面上还是有各种招标流程，但实际情况不是那么回事儿。“沙食系”就有点特殊，有大量制造业终端集群，光“紫金科技”就有一大堆零部件的绘图需要，更别说还有“金桥电脑”“吾家农机”“吾家房产”等等，都是使用大户，养活一个“长弓CAD”还是没有问题的。同时被养活的，还有“仓库管理软件”以及“收银软件”，至于说“金桥电脑”生产的税控机，那才是跟其他同行吃的饭类似。虞小龙指了一条路子出来，有些还在借学校壳子混口饭吃的人，已经来了精神。假如说把某个专业软件部门独立出来成立公司，那将来上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这里头要是有点原始股，那也挺爽的。于是不少在中关村厮混的，已经琢磨好了，一会儿散场之后，再请虞龙老大哥家的公子叙叙旧。没别的意思，就是给小龙爷请个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