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口王庄路的宾馆会议厅内，虞小龙越来越不耐烦，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明明秘书才离开两分钟，他却感觉度日如年。他妈的！过了一会儿，随行秘书这才过来，小声跟他说了什么。虞小龙这才“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便扯开了领带，走向了主席台。今天来的人不少，主持会议的人是消费者报的一个主编，戴一副眼镜能说会道，只不过不认识他虞小龙。所以当虞小龙往前走的时候，这位主编还笑着道：“这位先生，是有什么……”“滚你妈的！”虞小龙上去一把将人推开，拿起话筒就转头盯着主席台上一排人：“你们他妈的开什么论坛？”“先生，你……”“我去你妈的！”不等主编过来抢夺话筒，虞小龙一脚踹了上去，然后吼道，“我是‘紫金科技’的虞小龙！老子再问你们一遍，你们他妈的开什么论坛？！”“……”“……”其实今天过来的人当中，还有退了休的一个副部长，但虞小龙压根就不放在眼里，一手解开内里衬衫的上排扣子，一手拿着话筒骂道：“一帮阿猫阿狗……猪鼻孔里插大葱，他妈的还真装起来了。”会场顿时一片喧哗，有个主席台靠边的年轻人起身喝道：“你这是在寻衅滋事，你……”啪！虞小龙一个箭步，上去就是一耳光，将人直接抽得倒退，虞小龙这才继续骂道：“伱他妈一個扯虎皮唱戏的杂种，你哪家的？你家大人是死绝了？妈的拿腔拿调到我头上了？！”随后虞小龙盯着中央端坐的一个老头儿：“还有你个老东西，你他妈一个水货院士倒是喜欢凑热闹，谁给你的胆子敢给‘紫金科技’做主？！妈的别人喊你两声院士，你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实力？滚下去！”“……”“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要么我打你下去，要么自己滚下去！”虞小龙抬手指着脸色铁青的贺福帛，这货当初被张浩南也奚落过，万万没想到，张浩南是“阴魂不散”啊。然而贺福帛没有硬挺，竟是老老实实地起身，然后灰溜溜地下去。今天其实也有官员到场，然而虞小龙看都没有多看，“供应商都出去，下次再凑这种热闹，直接停止采购！滚！”几个零部件供应商脸色一变，他们看到虞小龙上前的时候，才知道事情有点奇怪，因为如果“紫金科技”的虞总都到了，那怎么可能台上无名？这不是搞笑吗？“虞总，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们几个根本不晓得情况，就是到了京城说来开会，就过来了……”“滚！”“是是是，虞总大人有大量，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四五个供应商的老总或者副总，都没有任何犹豫，认怂极快，走得更快。虞小龙也懒得看他们，然后对法律界、经济学界的人说道：“老子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关于电动自行车的法律法规以及管理问题，你们别想放出来一个屁。到处讨饭的叫花子，他妈的还想给老子立规矩，你们已经不是不自量力了，你们简直无法无天！”随后，虞小龙回头盯着被他抽了一个耳光的家伙：“哪个学校的？”“……”“行了，你也不用说话了。来人，绑走。”“你们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去你妈的！给老子老实点！”上去又是一脚，两个保镖直接将人摁在地上，虞小龙抬起脚就是一通狂踩：“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你他妈的……”出了一身汗的虞小龙喘着气，然后双手捋了一下头发，直起身说道：“送去最近的警察局，随便找个理由，不管是敲诈勒索还是什么，让法务自己挑一个合适的。”“好的虞总。”随行秘书记录之后，两条彪形大汉，直接将人带走。整个会议厅一片死寂，这种猖狂行径，上一次经历还是在上一次……而虞小龙平复呼吸之后，这才对主席台上正中央的退休老头儿招了招手，“再见啊商爷爷，回头请你吃饭，我先去跟我老板打个电话。”“……”原城建部的副部长，此刻一脸懵，表情也是无比复杂，他这时候终于将虞小龙认了出来。这还是松江下沙县的那个二世祖吗？猖狂是真的，但有实力也是真的。而正当虞小龙要离开的时候，有人起身大声道：“虞总！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吧？！全国只有你‘紫金科技’一家？！”“我艹尼玛的！要不是张总给中科院面子，老子早就把你的生产线铲平！还轮得到你在建康开工？！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再叫一声试试？老子‘新世纪’系列直接降价一千五！艹尼玛的……啐！”“……”现在供应商也愿意跟“紫金科技”混，虽然质检会常驻生产线，在生产管控上也有插手，但要求严的同时，给的利润也高，这一点也是供应商老老实实听话的缘故。“紫金科技”的霸道并不在强买强卖上，而是标准严苛、管理偏执，但只要达标，那就很好说话了，很多额外的小利润点，也有百八十万。这些小利润点，基本上就是“紫金科技”对供应商的小奖励，偶尔还会附赠一些供应商管理层的出国游，价值也是几万十几万不等，因此供应商的中层高层，跟“紫金科技”的关系都不错。而这个不错的关系，有时候也挺恶心的，如果说“紫金科技”今天要挖人，明天可能被挖的人，已经在“紫金科技”上岗熟悉工作环境了。这事儿就是双刃剑，合则两利、相安无事，闹掰的话，谁也别怪谁下手狠。又打又骂的虞小龙扬长而去，让这个所谓的“电动自行车发展论坛”还没开始发展，就直接暴毙。而发起人……虞小龙没打算放过他，怎么地也要判他个一年半载才行。直接毁了对方走仕途的可能性。走出会议厅的同时，虞小龙边走边问：“那小子哪个学校的？”“京城大学毕业的，在中关村做科技产业发展咨询业务。”“他马勒戈壁的，手机。”秘书赶紧摸出一只手机递给虞小龙，同时将大衣给虞小龙披上。“喂？奶奶，是我啊……”在虞小龙打电话的时候，副总首席助理则是拎着公文包返回了会议厅，找到了参加今天论坛会议的京城城建部门的官僚，然后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份文件袋，上面印着“沙食集团”的字样。“蒋局长您好，我是‘紫金科技’总部副总办公室技术助理，这是‘紫金科技’在两江省提交的关于电动自行车生产、管理及其它问题的若干建议。附件是目前两江省、松江市共同采取的城市管理、交通管理试行的相关地方法律法规……”文件份量不轻，入手就能感觉到。蒋局长其实现在有点头大，虞小龙这一通大闹，搞得他有点被动，而且其实也已经得罪了人。不是虞小龙得罪人，是他蒋某人得罪了人。他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心中叫苦的蒋局长很是无奈，这事儿估计还得打一阵子糊涂官司，也只能装糊涂了。不过“紫金科技”拿过来的文件，那是有说法的。去年上半年，整个京城其实也就一万辆两万辆左右的电动自行车，但是下半年，或者说国庆节前后到四季度结束，一口气暴增三万四万还是五六万辆电动自行车，他也说不好。京城去年上半年其实查电动自行车查得很严，发生惊天逆转，就在于南郊区的牛区长差点撑死在农村之后没多久。副市长刘福州对“沙食系”大开绿灯，几乎就是一夜之间，从街头巷尾的严查拦截，就变成了放宽管理。刘福州也开过会，提了京城的电动自行车管理办法会很快出台，“紫金科技”要在南郊区建立华北甚至是北方总装厂，光凭这一点，这事儿就会尽快先出个章程。目前最成熟的地方法律法规，就是两江省，在电动自行车的性质认定上，以最高时速、车重为标准，来划分“非机动车”和“机动车”的归属。超过了标准，就是机动车，那么该查证查证，该罚款罚款；没超过就是非机动车，就按照非机动车来处理。同时，两江省各部门针对电动自行车，还有一些新增的出厂许可要求，比如说车灯，达到一定亮度就必须加透镜。再比如以社区或者派出所为便民上牌点，给电动自行车发专用车牌号。而且因为“紫金科技”在销售电瓶车的时候，都会随车附赠头盔，两江省相关部门，在要不要随车附赠头盔这件事情上，有所保留，但大体上倾向于支持。这种小门槛、小标准看似不起眼，但带给一般厂商的压力并不小。不过对合作商来说，这就很舒服，在华北有三家头盔厂纳入了“紫金科技”的供应链体系，每一家头盔厂的效益都增长了三点五倍。所以在“紫金科技”推动某些地方法规建设的时候，只要到了当地，这些合作商就是游说公关盟友。毕竟这些都是钱，“紫金科技”卖十万辆电动自行车，就意味着至少十万只头盔。按照一般的备用件库存标准，起码还有最少一万只头盔的备用，也就意味着，十万辆电动自行车的生产，就有稳定的十一万只头盔产量需求。以“紫金科技”在海岱省的头盔供应商为例，由建康工业大学为技术支持方，在齐州将一家老牌国营厂从濒临破产扭转成了年销售额超千万的“明星企业”，那么当“紫金科技”在齐州做推广时，“明星企业”的助力，很容易就让齐州官方慎之又慎地处理问题，而不是无脑“一刀切”。对事不对人嘛。可以这么说，“紫金科技”其实事实上已经在着手推动法律法规建设，至少长三角或者华东六省一市，那不可能拖个两三年，农历新年一过，华东六省一市的地方管理条例就会出台。如此重要的事情，“紫金科技”怎么可能让别人伸手摘桃子？这等于说把行业话语权拱手相让，到时候“紫金科技”就算不交保护费，地方政府也会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紫金科技”搞私底下的找补。虞小龙发飙的核心其实就在这里，面子丢了，可以找回来；钱没了……那就是没了。张总带他飞，不代表他就是要躺着做废物被带飞，抢他的钱……不，抢张总的钱，虞小龙同样会出离的愤怒。抢张总的钱，那张总一定会掀桌，张总掀了桌，他虞小龙的“十个亿”，什么时候才有？离开王庄路的宾馆，虞小龙坐车去了一处小区，在京城控制工程所附近。去了一处能唠嗑下棋的地方，里面老头儿老太都有，有的还在打乒乓球。有个老太太戴着一副眼镜，在那里织毛衣，等看到虞小龙了，这才放下手中的活儿，然后招手喊道：“你这孩子，不是说过年回乡下吗？怎么就来京城了？”“我过来挣钱呢。”虞小龙笑呵呵地一副乖巧模样，然后大包小包地往里面拎，后头保镖秘书们也都在搬货。都是南方的土特产，什么都有，酱菜、咸菜、咸肉、咸鸡、熝味、腊味等等，还有罐头，各种罐头。水果的，肉的，鱼的，肉松的……只一会儿，就把活动室靠门的内墙都摞了一层又一层。“奶奶，这些您都拿去给朋友们分了吧。”“这都是啥啊？这么多东西……”“都是土特产，不值钱。”“还有香肠呐？”“奶奶，这香肠可是好东西啊，两浙省的土猪，专门往瘦了切，肥肉都拿去炼猪油了，现在商用猪油可贵了，张总不舍得多给肥肉，好在奶奶喜欢吃瘦的，正好。”“你那个顶头上司，可真是不怕死的，前头有人给他打了十多枪，都没打死他，他还到处转悠，可没把不少人吓着。龙龙，你可千万别学他啊。”“放心吧奶奶，我就是挣钱，别的不管。”“那就好。”老太太挺高兴，都说这个孙子是个浪荡子，可瞧着西装笔挺的，那也是一表人才啊。现在更是“紫金科技”的副总，也算是独当一面了。她此刻心中暗暗得意，倒也不是没有缘故，跟她亲近的几个故交，别说孙辈了，就说不从政的儿女，多得是为了几万块钱到处陪人吃饭。真是丢人现眼。虞小龙坐旁边给老太太揉捏肩膀的时候，一群老头儿老太过来打听，得知有土特产可以分的时候，顿时喜上眉梢，以他们的级别，倒是不差一口吃的，主要是现在虞小龙混得好，也希望虞小龙能够给自己儿孙指条路。然而现在的虞小龙，那是油盐不进，什么狗屁故交，不给好处就是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才是王道。什么长期投资……能长到哪里去？能有“十个亿”吗？老太太也愿意显摆一下，故意问了一些虞小龙工作上的事情。“小龙，你那公司，现在也算是地方上的大企业吧？”“国内应该是最大的了，产销都是冠军。产值的话，过半都是‘紫金科技’的。就是现在产品还没有定性，这电动自行车到底是机动车还是非机动车，还在讨论。不过华东已经出台了标准，基本就是我们公司自己定的。”整个行业独一档的存在，技术上更是断崖式的领先，国内市场上的控制器，很多新入场的产业资本，还都在从国外进口，“紫金科技”的研究部门，不但自行研发，还分了不同规格，产品线越来越精细。“国内最大？！”老太太直接愣住了，“去年你不是说要争取做大市场吗？”“是啊，做大出口市场啊。国内大概做到五十亿的营收，国外要是能有个十分之一，那也是七八千万美刀的外汇……”虞小龙稍微吹了吹，周围的老头儿老太都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倒不是没人怀疑虞小龙吹牛，但虞小龙上头那个老板是谁……他们是知道的。听说是“财神爷”转世，当然这是唯心说法；唯物一点的话，那就是“XX年一遇的商业天才”，内部的小道消息，还未认认真真地去求证一番。聊天的气氛和话题都到位了，虞小龙也就不装了，直接跟奶奶聊了一下今天干的事情。他爷爷跟奶奶离婚的时候，虞小龙还没出生呢，跟奶奶的关系也谈不上有多亲近。不过虞小龙自打跟着张老板发财，他那没啥用的老父亲虞龙，其同母异父的姊妹兄弟，可没少走动走动。去年虞小龙在下沙县直接分了五千万现金，那动静之大……连有些两浙省的虞氏远房共祖，都过来认了个亲。可不是为了攀附虞龙这个县长，而是请虞小龙虞总，去搞点投资……下沙县的县长，有个鸡儿用。所以两浙省明州治下有个县，其实也有一家头盔厂，也是“紫金科技”供应链体系中的一份子，也是执行的“紫金科技”生产标准。折磨人归折磨人，但赚到钱是实打实的。按照“紫金科技”的计划，新的一年产能就是稳定一百万辆。明州市政府原本打算严禁电动自行车进城，但是现在，因为“紫金科技”的供应商在明州，严禁电动自行车进城上路这个规定，从出台到取消，用时一共就一个月，严格来说就十七天，前一个月二十号出台，第二个月七号取消，连执行一个月都没有做到。并且“紫金科技”还专门给明州市政府做了一点企业介绍，在产能问题上，再三强调了年产量一百万辆这个基线。所以明州市政府现在可不管什么严禁不严禁的事情，而是希望“紫金科技”在明州也开一条生产线，开个分厂就行。最不济，也希望“紫金科技”提供技术扶持，在明州市区域内，孵化出一家两家电动自行车生产厂。两浙省的虞氏宗亲，就是这么点儿想法，自然也就进一步抬高了虞小龙的地位。以虞龙这一辈的二代，不是没听过见过那些风生水起的资本集团，百亿千亿不能说比比皆是，但也绝对不算少。看别家哪怕万亿，不分他们一个大子儿，那都是废话。虞小龙五千万一晒，比别家五千亿都要有说服力。此刻虞小龙又提到了外汇，更是进一步刺激了一些想要儿孙出国的老头儿老太，心思一时间都活泛起来，也都愿意拉着虞小龙打听打听细节。也不是没人想着安排个人去“紫金科技”也混个副总当当，可惜虞小龙一句“我可以介绍，不过要张总面试”，差点儿就把天给聊死了。就在虞小龙跟一群老头儿老太聊得挺高兴的时候，外面来了一群人，有警察，也有一个满脸怒容的老者。“你就是虞小龙？！你也太过分了吧？！这么不讲道理，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汪小武送进去？！”“汪小武？谁？”脸色也变得不爽的虞小龙，神情不爽语气挑衅地看着来人。“你！你打了人，还把人送进警察局，你……”“噢……原来是那个小杂种。你是那小杂种什么人？”“你骂谁是杂种——”“你他妈手再指一下试试？！”虞小龙突然暴怒，反过指着对方，“老东西，别他妈以为是根葱，你再指一下试试？！”“我今天就不信了，你……”啪！突然，虞小龙上去就给这个老者一耳光，嘴里的假牙当时就飞了出去。这一幕直接把满屋子的老头儿老太都看傻了。“他妈的以为我不敢打老头儿？！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今儿我还就告诉你了，原本只想判那小杂种一年半载，现在老子就是要往死里整！你他妈等着瞧，十年内他能出来，算我虞小龙是个废物！”“……”“……”“……”这一刻，刚才还觉得大孙挺懂事的老太太，感觉是不是自己今天织毛衣戳破了手指头，然后得了破伤风。现在自己是不是已经恍惚了？而跟着过来的警察们，则是感觉自己今天晦气到了家，一脚踩到了地雷阵里面去了。与此同时，远在沙城的张老板，得知了京城传来的“好消息”，顿时觉得这样的虞总，才是他希望看到的正常形态嘛。一天天忙着加班的二代，完全不符合“沙食系”的发展需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