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混合制经济改革的工作会议，“沙食系”并没有插队，早早就以“西格尔投资”的名义介入，只不过当时的投资目标是“吴淞钢铁厂”。现在与会，名头对外又换成了“沙食集团”，松江这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一张牌子的事情。让靳东风、郑锋等人惊讶的地方在于，松江市居然会从“松江电气”起手。不是说改制不好，想要国际化，肯定会有利益交换，没有航空母舰堵到别人家门口的实力，就别做什么“我的就是我的”的美梦。只是准入门槛如此混乱且低下，让郑锋几个在松江地面上打拼了半辈子的人，有些难以接受。不过，今天过来，他们是奉旨拆台，老板背书，靳东风、郑锋等人也是淡定得很，以前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现在做起来毫无压力。今天是“多元化改造方案论证”的第一轮的，大多数跨国公司只是旁听，因为没赶上好时候，如果去年介入，就能参与方案论证，毕竟资本实力摆在那里。“西格尔投资”不是插队的，插队的有且只有一个——“荣禄投资”。董事长李华乾一如既往跟“笑面佛”似的，坐那里一副一团和气的模样，在他左右都是松江本地的产业界、金融界大亨，也都是以专家的名义，过来发表一些看法。正常流程其实已经敲定了，去香江上市，那么手套也好、马甲也罢，都会放在香江，所以李华乾左右一排人，其实在香江早就有了马甲公司。唯一没有的，就是“西格尔投资”，当然本质是“沙食集团”。毕竟“西格尔投资”神出鬼没，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金山银海。平时还真不惹人注意，哪怕金融界的人也更愿意追踪“沙食集团”“紫金科技”这种。毕竟别的不好说，产业链相关企业的融资需求非常旺盛，松江前两年开始铺货电三轮的时候，“紫金科技”的那个分期业务，从一开始“紫金科技”和“农村供销合作社”联合运营，到后来就发展成了几十上百家金融机构跟着一起做。这也导致松江农村地区的电三轮以及后来的“新世纪”系列电瓶车家庭保有量，到现在都还是全国第一。尤其是很多家庭还不是松江户籍，是从松江这里买了之后，再回两江两浙老家当吃饭家伙用。这里面产生的很多问题，跟“紫金科技”无关，都是这些金融机构的基本操作，收回不来的钱就是“烂账”“呆账”，打包打折卖给下一家就是了。到今年，一度发展到什么程度呢？怂恿“紫金科技”上下游产业链的相关企业去自主创业，大量银行贷、民间借贷一个月爆发出七八亿的增量，各种电瓶车小厂的诞生，也是在这個背景下。好在“紫金科技”很早就建立了完善的供应链准入体系，能进也能出，并且有完整的备用方案，所以触发商业预警，“紫金科技”也会迅速完成产能分流。去年南郊区的华北总装厂落地之后，产能风险也就基本没有了。但期间发生的诸多金融信贷混乱，也算是埋了一个雷，虽然跟“沙食系”无关。而和这些金融信贷混乱案例类似的，便是“荣禄投资”以及这家公司的诸多马甲，梁溪和明州的老牌资本玩得相当过火。松江本地的路桥公司被发卖，就是今年的事情。疫情让很多舆论发酵不起来，也遮掩了大量幕后交易的存在。很多人是无可奈何的，郑锋如果还是在松江人事局上班，他的那点一官半职，起不到任何作用。除非学王重庆玩命。但又回过来讲了，王重庆也就一个而已，而且王重庆也是因为运气好，通过“长江农业论坛”这个平台，认识了张浩南。没有这些机缘巧合，王重庆就是个人名，不会是名人。“……‘松江电气’是我国装备制造业最大的企业集团，在加快国际化步伐的时代背景下，‘松江电气’决定加快改制重组步伐，改变国有资本‘一股独大’的股权结构，在松江国有企业集团中，率先推行集团层面的所有制改造，探索国资改革、国企改革有机结合的新经验……”开场白结束之后，眼观鼻鼻观心的人多得是，张浩南淡定地喝着可乐，一旁的金毛老汉同样也在喝。老头儿能跟张浩南坐一块儿，那是因为他现在挂着一个“SF集团北美事业部特别顾问”的头衔，假假的说自己是“SF集团”的高层，有问题吗？没有问题。“老靳。”郑锋将一份文件划给了靳东风，靳东风“嗯”了一声，点点头，然后瞄了两眼，旋即拿起钢笔，在一百这个数字上画了个圈。跟松江金融界的人乌央乌央一大片不同，“沙食系”宛若人潮中的孤岛，没什么动静，但是压迫感尤为强烈。让主持会议的齐富感觉极为的不适应。他这两年爽得很，号称“第一秘”，江湖上传言“吴凇区”“海盐区”随便挑，吴凇区有“吴淞钢铁厂”；海盐区以前不行，但因为隔壁嘉禾市的米制品研发中心落地生根，现在海盐区的米果类制品厂并不在少数。各有各的优势，重化工区域捡现成的成绩；一张白纸的地方，那就是随便发挥文章。有松江这个天下第一的地理位置，随便给点政策，就轻松压着嘉禾市打。而且陈道盛在搞膨化类食品生产基地，整个松江都知道，只不过因为是“沙食集团”主导，鬣狗们也不敢呲牙，连腐肉都不敢正大光明的吃。风险和机遇并存这个道理，对有良心的如此，对没良心的，也是如此。“关于这次‘松江电气’的产权结构调整，欢迎国内外各界友好人士发表一下看法，我们争取明年的这个时候，比较完善的改制重组方案……”齐富发言结束之后，就是轮流发言，主要是讲经验、谈案例，然后就是让香江那边的人说一点上市之后的美好愿景。这些都是为“国际化”背书，未来“松江电气”在国际上的竞争力，还是要看进入到不同国际市场的斩获。“国际化”的目标，本来就是为了更广泛地赚更多的钱。在松江联合产权交易所等等单位先表了态之后，就是企业、投资机构发言，因为无法忽视“沙食集团”的存在，所以，资方最先发言的，就是“沙食集团。”靳东风扶正了话筒，整个人内敛的气质，在将发言稿放下之后，顿时就发生了变化。他看了一眼张浩南，发现老板一脸认真地在座位上写着什么，脑子里陡然就思路越发清晰。老板很淡定，一切没问题。靳东风不知道的是，他老板在笔记本上画裸女……金毛老汉瞟了一眼，顿时摇摇头，接过张浩南的作品，在裸女身上补了一套比基尼，并且还画了几个小爱心。两人表情淡然，也算是做了一点儿“笔谈”。“……‘松江电气’在集团层面进行所有制改造，标志着松江国有企业新一轮改革拉开序幕。这对我国的大国企走向世界，在新的时代和机遇中，形成更强的竞争力，有着重要意义。我相信，‘松江电气’积累的经验，将会在未来，为我国其他的装备制造业大国企，摸索出一条行之有效的道路来……”开场白还是很认可“国际化”战略的，“沙食系”本就没有人反对“国际化”，不出去怎么赚更多的美刀、欧元？这是一个朴素的道理。“沙食系”还经常拿“花瓣公司”举例，之前差点儿就要嗝屁了，结果今年不但不死了，还成了“SF集团”在欧洲的公关事业大客户。连贝蒂娜·基辛格都对这家公司赞不绝口，表示姑娘们对“花瓣公司”的大方感到十分满意。不过靳东风既然是奉旨拆台，那就不可能只说场面话。在齐富松了一口气，想要看看连副司长表情的时候，却听靳东风的语气跟刀一样冷酷。“……‘松江电气’去年的营收高达四百六十多亿，是我国装备制造业中的佼佼者。如此优质的资产，未来的发展上限，必定是不可限量的。所以，我们既要保障‘国际化’战略中提升竞争力、战斗力，也要防止国有资产的流失，尤其是极其优质的国有资产，在复杂的改革环境中，因为种种原因，而遗憾地流失……”“所以，我认为，在加强监管监督的同时，更要提高融资门槛，将一些高负债、高杠杆的投资机构及个人，提前阻挡在投资门槛外。”“我相信，境内外有实力有渠道有平台有善意的投资机构、企业及个人，都会乐于见到这样的监督和管理，因为这关系到投资人未来源源不断的利润还有分红……”“今天到场的国内外各界朋友中，对‘松江电气’的未来发展，都十分看好。有些是我司的老朋友，比如GM公司的墨菲总裁先生；有些是我司的新朋友，比如阿尔斯通的柏科龙董事长先生，拉法基总裁先生……”当靳东风说到这里的时候，齐富整个人的表情阴郁到了极点，他一直提心吊胆的一件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都知道“疯狗”会咬人，但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咬，并且什么时候咬。更无法确定的，就是不知道“疯狗”会咬哪里。现在看来，“疯狗”直接冲着下三路去的，咬的就是两颗蛋。“我认为，为了保障‘松江电气’的国有资产不流失，以及保障未来投资者的稳定丰厚收益，应当将投资门槛设定在一百亿的资产规模……”此言一出，本来安安静静的会场，直接一片哗然，尤其是松江本地的金融界投资大亨，直接表情都变了。眼神阴沉的绝非一人。须知道，在松江路桥公司这件事情上，可不是只有见不得光的拆解资金，还有他们那些能见光的资金。都是借给了“荣禄投资”，完成了重重资本运作。但即便这样，把隐形的三十亿债务和高速公路收费项目的五十亿投资全部加起来，也就八十个亿。咬咬牙，再拆二十亿，梁溪和明州的民间资本不是没有，但那只是够到了门槛。靳东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愉悦了，他的眼神都难掩这种愉悦，那是胜利者的得意，还有对孱弱对手的不屑。“为了打消各方的顾虑，并且保障松江市的稳定财政收入，如有必要，我司可以用八十亿美刀现金，全面收购‘松江电气’的全球业务……”“……”“……”“……”整个会议厅直接死寂。而苦练汉语的乔·纳什，坐金毛老汉背后瞠目结舌地蹦跶出经典名言：“王、德、发……”八十亿美刀？开什么玩笑！整个“松江电气”的四大核心产业集群，也就只有六十五亿软妹币！然而，没人会觉得这是在开玩笑。过来凑热闹的松江本地小官僚，顿时精神抖擞。八十亿……美刀？！真要有这个钱，册那，市长来了也别废话！李华乾面色惨白，他知道张浩南肯定会出手的，但是，他的预案是跪地求饶、自抽耳光、自罚三杯……可现在靳东风在说什么？！这位“沙食系”的预算中心总监，他究竟在说什么？！他说要绝他的后。他说“提篮桥”的门，没人可以随便打开。只有西边还在流动的黄浦江，才是唯一可以去的地方。李华乾看到的只有这些。他终究只是一个商人。而齐富看得更远，并且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尤其是“沙食集团”的建议和意见，那完全都是为国家和投资人着想。没人会怀疑八十亿美刀的真假。连GM的墨菲都不会怀疑，因为“SF集团”收购“庞蒂亚克”品牌及“火鸟”等老款车型平台，根本和银行都没打过招呼。纯现金。大把大把的现金。而墨菲在吐槽昆州生产的“微面车”是一坨屎之后没多久，张老板在岭西省给他带来了非常震撼的“空中飞人”表演，当然，是张老板带来的，不是张老板亲自表演。表演者只管飞，剩下的交给牛顿。阿尔斯通能源电力事业总裁拉法基则是面带微笑，不愧是阿尔斯通的大客户，不愧是“古希腊掌管死亡和财富的神”，十亿欧元，我阿尔斯通收定了！“……我的讲话完了，谢谢大家。”靳东风面带微笑，将发言稿收了起来。啪、啪、啪……死寂的会议厅中，有人强而有力地慢慢拍手。不是别人，正是一脸淡定的张浩南。金毛老汉见状，也跟着鼓掌。紧接着是整个“沙食系”前排，然后是后排，随后是所有国际上的商业伙伴。最后，连副司长强行摆出一张扑克脸，一副我就是随大流的架势，然后随便拍了两下意思意思。他心脏跳得有多激烈，只有他自己知道。难怪说好点子不一定有，馊主意肯定管够，当初在广陵吃虾子面的时候，老人家看来就发现了张老板的“才华”。真是……多财多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