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沙市市长王祝铜想了一宿也没想明白，自己在正式欢迎仪式上，就说了点热烈欢迎的废话。剩下要招商引资的工作，全都不需要自己考虑。因为都已经搞定了。他今年是要升任崇州市副市长的，原本想的就是给外沙市的工作，再留点成绩，也好让同志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也有热情。结果现在热情有点激烈，搞得自己都不想去市里了。正经想进步的，谁想现在就走啊。“老邱，这个张总……跟你关系这么好？”休息期间，王祝铜跟邱少飞在休息室喝茶消食，然后按捺不住好奇心，终于问了自己最大的疑问。要知道之前王祝铜可是听说邱少飞差点翻车，在江皋给张浩南来个“下马威”。“真没啥关系，也没有沾亲带故，就是合作愉快。就说‘江皋·大桥养猪场’这个项目吧，我敢这么说，一点吃卡拿要的苗头都没有，全部打掉的。”话说得轻巧，但王祝铜却是肃然起敬。一个大项目上的吃卡拿要，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一个部门两个部门，而是涉及到多个部门多个环节一百多个章。张浩南一个人来公关，那真是麻烦得很，毫无疑问，这里头是邱少飞在努力。只是这种工作，明面上看不到的，因为是理所当然。但这种理所当然，其实相当的弥足珍贵。邱少飞是个能吏。这一点，王祝铜此刻有了清晰的认识。级别比自己低的，邱少飞可以靠级别压；跟自己同级的，邱少飞就要灵活利用组织原则；比自己级别高的，邱少飞就要借力打力。脑子、胆量、决心、行动力……缺一不可。“老邱不容易。”王祝铜拿起热水壶，给邱少飞添了点茶。他知道邱少飞跟沙城的陈文林关系很好，但一个陈文林，不算什么的。别说隔了一个市，这还隔了一条长江呢。“那这个张总，也不是一般人。”“肯定的啊，他才二十岁出头。”“啊？！”猛地一惊，王祝铜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二十岁出头？！”“真的，他还在上大学呢。”“……”王祝铜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样，“难怪，难怪都说他是‘财神爷’，这是活财神啊。”“哈哈哈哈……”闻言邱少飞也是爽朗地笑了起来，“就是这么说嘛，张老板年纪轻，但跟他打交道，你感觉不出来的。不过有时候做事，还是能感觉出来后生家的闯劲。他在广陵闹出来的动静，那可不小。”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动力和勇气。“二十岁出头啊。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在挖河泥呢。”再次感慨之后，王祝铜又道，“说实话，老邱你这次工作做得太漂亮了，把伱请过来，是我最聪明的决定。超出预计太多太多，外沙市最少两三年都有事情做，这年头，忙起来就好，忙起来就好啊。”虽说这里头有王祝铜的举荐之功，但论起实际成绩，肯定大头要算在邱少飞身上，否则江皋市那边也不会买账。邱少飞现在是重点培养的干部，很大概率会是未来的江皋市市长，工作能力摆在这里，业绩绝对算得上辉煌。拉张浩南投资的重要意义，不是说“沙食集团”单独一家的事情，从今年开始，就是成片成片的带动。是产业链甚至是产业集群上的规模。像崇州市的家纺，原本都是走国内批发，国际渠道不是没有，但都有限，大头都被中间商或者二代的贸易公司吃了，一线厂家和一线工人，大概就分到百分之二十的增益。而这百分之二十中，民营家纺老板让利给员工的，可能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崇州市的家纺产业工人，月工资连六百块都没有，普遍就是四百七八十，这还没有算各种克扣的福利待遇。“江皋·大桥养猪场”的一线工人工资是多少呢？去年四季度正式执行一千八百块一个月，就这样“江皋·大桥养猪场”年利润还有七百多万。这只是养猪场，倘若再算肉食厂的增值，张浩南还能养几个小老婆，毫无压力。“江皋·大桥养猪场”在崇州内部的冲击力有多大，可想而知，但最终江皋内部还是维持了养猪场的正常运转，张浩南从不跟江皋市政府妥协，搞事就立刻通知市政府实施整体搬迁。正常老板会舍不得前期投资，舍不得那一年七八百万的利润，但张浩南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他现在的资产规模，所有实体资产全部变卖都没问题，转头去香江或者濠镜澳落户，然后做寓公就是。所以到目前为止，除开邱少飞本身工作做得到位之外，胃口好的官僚还有二代无从下嘴，也是重要的原因。和平都是打出来的，没有谈出来的，双方有了“公平公正”的基础之后，崇州市为了推动产业发展，跟张浩南关系的也着实不错。家纺产业，尤其是国营家纺公司，通过张浩南的欧洲渠道，把利润提高了百分之三十五还要多一点。毕竟张浩南这里也要分一点，欧洲那边运营成本二十年如一日的高，而且税查得比国内严多了，没有几个议员养着，可不敢逃税。虽然还没有带动私营厂的工资增长，但是从去年开始，崇州家纺企业的加班费、产量奖金，明显开始正规并且按时发放，而且随着国营厂出来的人创业开厂，产业工人的岗位需求明显增加，春季工资上调最少五十块钱，崇州市去年十一月做的全市摸底调查，预计是会涨一百块钱以上。原因很简单，很多工人也都在等行情，过年的新合同始终都没有签。再有就是工人也脑子活络了，会知道去打听，有在广陵、建康、姑苏、梁溪的朋友，都说了工资在涨，那就更加不愿意提前签，就等二月份的行情。张浩南来外沙市的前几天，崇州市家纺行业一线产业工人工资普涨，最少五十块钱一个月，大厂涨幅达到一百二十块钱。这事情张浩南并不知道，因为他重生前压根就没这事儿，崇州市个别行业工资上涨还得过几年。但现在不一样，张浩南跟土狗一样到处标记自己的领地，还从来不遮掩，就差布告栏直接摆在大马路上，工人又不是瞎了或者死了，长眼睛有嘴巴，自然会看会说。所以“大桥养猪场”就是个标杆，一千八的工资，这年头你不管去哪儿都是高工资，重本刚毕业的本科生也没有这个钱，也都是几百块实习工资。省会建康去年的平均工资是多少？八百块。有没有水份且先不说，但一千八那真是超出太多太多。这其中的好处，就是政府跟外资谈判的时候，凡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多少还能再加点儿要求。对私营企业的管理，也就纵容程度可以收敛。毕竟你说给工人工资高了你赚不到钱，那为什么张浩南身家“百亿”？总不能张浩南的“百亿”全是补贴补出来的吧？也正因为如此，外沙市去年才经过研究，请张浩南过来帮忙“咬人”，为了请他过来，才有了邱少飞这个前置条件。而请邱少飞过来，又有外沙市和江皋市之间的资源交换。总之各种前置工作，王祝铜没少做，也算是尽到了外沙市一把手的责任。目前看来，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没白做。“可惜我们本地基础太薄弱，沿海沿江条件也不太好，不然还能更进一步。”王祝铜也知道自己“贪”了一点儿，但得陇望蜀这种心态，也算是人之常情了。“王市长，知道‘刘公子’吗？”忽然，邱少飞想起什么，捧着茶杯问道。“‘刘公子’？哪个？”“皋东的那个码头。”邱少飞提醒了一下王祝铜。“噢，你是说刘援朝。”这下王祝铜反应过来，他感慨道，“那是国字头的项目，全国就他一个。”油储项目只要是上规模的，都是国营，唯有刘援朝是例外。同时刘援朝已经运作好了今年在香江上市，千亿规模是很稳的。并且刘援朝在这件事情上，也做了保险，万一翻车，他随时可以走人，传世物业还得看朝中有没有人。他家里在总装部的人退下来之后，其实就彻底没有刘家的顶层，断代非常厉害，刘援朝同辈里面混得好一点，也就是西部省份排名靠后的省府班子成员，理论上来说，还不如自己呢。这也是为什么刘援朝想要把刘家女人嫁给张浩南想疯了的原因，指望老一辈和自己这一辈，还不如指望年轻人。张浩南多野啊，而且他的靠山之前可以说是具体的某张“合影”或者魏刚，现在完全可以说张浩南的靠山就是沙城市政府、姑苏市政府、建康市政府甚至两江省政府……倘若再深挖，或者说得好听一点，靠山那就是几万个甚至十几万个农民和工人家庭。只要张浩南的工人开挖机的时候别挖出一个独眼的“石头人”，原地退休稳如老狗。刘援朝纠结不已的地方就在这里，这姓张的小子，油盐不进啊。美女他肯定是要日的，但结婚免谈。“老邱，刘援朝那样的项目，我们外沙市，没有谈判的实力啊。”“王市长。”见王祝铜底气不足，邱少飞也拿起茶壶，给他添了点茶，然后左右看了看，才欠着身子，上半身贴过去小声道，“张老板跟‘刘公子’关系极为紧密，那个项目里面，张老板是有股份的。”“真的假的？！”王祝铜惊呆了，“他……他怎么做到的？！”终年打雁，反倒是被大雁啄瞎了眼？！“怎么做到的还不清楚，不过沙城那边倒是什么传言都有，但这些不重要。重点是张老板确实可以做个中间人，也有这个能力，去说动‘刘公子’拉来大项目。”“唔……”这下王祝铜脑子就活泛开来，他调往崇州市是分管城乡基础建设、交通等内容，可以说二季度之后自己工作从哪儿起头怎么开展，还没有太大的思路。主要是工作不好做，条条框框太多，崇州多的是建筑公司和施工队，但是本身的城市建设就是一团糟。有历史原因，还有各种早年的行政规划不合理，再加上产业布局也是零零碎碎的，修条路想要修直，不是遇见老牌国营厂就是旧医院，要不就是各种集资房或者特殊机构。修路九成九是要超支的，更何况车辆通行管制也受制于大企业和重点部门，你总不能不要经济吧。王祝铜甚至已经可以想象自己之后五年，肯定要面对修了挖、挖了修的惨状，可不修不挖还不行。从这方面着手，有一说一，王祝铜是真的不想开展。可要是有刘援朝带动的项目，那就不一样了。全市范围出发，那么外沙市的沿海滩涂改造外加清淤，是可以跟皋东县一模一样的。那可不是小打小闹，动工就是六千万，上不封顶。就算不是国字头，省里面只要出政策，刘援朝只要出钱，最后一定能变成国字头。只不过他也清楚，海洋环境改造，这不是省内可以决定的，必须通过政务院的审批。两江省的沿海改造计划，建国后没几年就开始调查研究，但早年间没有资金也没有技术，所以基本以科学研究为主，沿海创收为辅。现在似乎有点儿希望？王祝铜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大好事儿，居然就在眼门前？他竟是忐忑地问道：“我要是跟张总提……老邱，有戏的吗？”“要不我先帮王市长问问？晚上吃饭，我们再聊？”“好，好。老邱，辛苦你一下，多谢，多谢！”王祝铜大喜，一激动，站起身来，跟邱少飞用力地握起手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