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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号985- 第二章 小心无大错

代号985 卓牧闲 8054 2024-11-02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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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85厂也叫双河厂,而双河厂之所以叫双河厂,是因为厂区位于两条川流不息的河流之间。

  其中一条河的上游有一座水库,建有水力发电站。从五湖四海过来支援三线建设的第一代双河人说当年厂里的电力供应全靠上游的水电站。

  基江县有煤碳资源,并且储量不小,两条河流下游有煤矿,有煤炭就可以发电,火电比水电稳定,现在厂里用的不再是水电而是火电。

  韩爱民小时候跟厂里的小伙伴一起去过上游的水库玩过,也去距985厂约十八公里的大通镇玩过。大通矿务局就在大通镇上,煤矿的干部职工比985厂多,所以大通镇比县城都热闹。而无论上游水库、水电站的孩子,还是下游煤矿的子弟,却很少有机会能来985厂玩。

  毕竟985厂是生产大口径火炮的军工企业,以前一直有部队驻守,保密度极高,俨然一座军工城,外面的人无法了解里面的世界。

  虽然有上万人在厂区内生活,但办公楼、家属区、工人俱乐部、电影院,游泳池,医院,以及从托儿所到技校的子弟学校等生产、生活的基础设施应有尽有,宛如一个微型社会,县城建设得都没厂区好,厂里的人不经常出来,显得格外神秘。

  以至于许多本地人都不知道县里有这么个军工企业,也有一些本地人对985厂一知半解,说山里有个保密工厂,在里面做工的全是劳改犯。位于河滩边的靶场更隐秘,想翻越崇山峻岭来这儿看打炮绝不是一件容易事。

  韩爱民刚目送走急着回去上班的二姐夫,一个同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经济民警便迎上来笑问道:“爱民,来看试炮?”

  这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徐斌,他跟大多厂里的子弟一样是在厂区里出生、厂区里长大的,初中毕业上技校,技校毕业直接去车间上班。因为人高马大看上去有点威慑力,又被从车间抽调到保卫科做经济民警,现在是大姐夫的铁杆部下。

  “试炮有什么好看的,我是来找我姐夫的。”韩爱民笑道。

  徐斌回头看向身后:“厂领导和军代表正在跟你姐夫说话,你就这么过去不太好。”

  厂里有军代室,军代室的军代表是部队的现役军官。

  试炮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不然徐斌等经济民警也不会守在靶场周围警戒,韩爱民不想让部队干部觉得985厂内部管理松懈,连忙道:“不急,我在这儿等会儿。”

  “找你姐夫做什么?”

  “有点事。”

  韩爱民笑了笑,转身走向牵引大炮的卡车。

  徐斌跟上来,好奇地问:“是不是想搭车去火车站?”

  “不是,我只是想让我姐夫帮我带点东西。”韩爱民嘴上敷衍着,注意力都集中在牵引大炮的挂钩上。从外表上看,两辆卡车的挂钩都很正常,至少没看到明显的裂缝。

  韩爱民绝对是985厂的名人,确切地说韩家在厂里很有名。

  首先,老爷子韩兴发认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生个儿子传宗接代,跟老伴儿一连生了四个女儿。

  老大韩爱武,老二韩爱华,老三韩爱梅,老四韩爱兰,出落得一个比一个漂亮,一度被誉为985厂的“四朵金花”,四个女儿没成家前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追求。

  其次,韩家的孩子学习用功。

  大女儿韩爱武和二女儿韩爱华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三好生,只是因为当时家里人多,粮不够吃,只能早早的参加工作。

  从三女儿韩爱梅开始,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出息。

  韩爱梅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基江卫生学校,是厂里为数不多的中专生,毕业后分配回985厂,现在是985厂职工医院的护士。后来嫁给技术科的朱耀辉,朱耀辉更厉害,是华东工程学院毕业的大学生,现在是厂里最年轻的工程师。

  小女儿韩爱兰考上了西南工业管理学校,虽然一样是中专,但她上的中专比她三姐上的中专更好,是隶属于五机部的学校,学得是财会专业,现在在财务科做会计。

  韩爱民在四个学习成绩优异的姐姐影响下,想不认真学习都不行,初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山城第一师范,从师范学校毕业之后回厂里的子弟中学做老师。

  虽然厂里有不少大学生,但在大多人看来中师、中专比大学生更优秀。因为在基江乃至在整个山城地区,成绩最好的学生才能上中师,然后是上中专,只有考不上中师和中专的学生才会上普通高中,也才有机会去考大学。所以有“一流学生上师范,二流学生上中专,三流学生上大学”之说。

  徐斌很羡慕韩爱民,不止一次听副队长黄海生说过韩爱民经常跟山城市的一个姑娘通信,不禁笑问道:“给山城的女朋友带东西?”

  “想哪儿去了,我没女朋友。”

  “你姐夫说你有!”

  “他瞎说的,他不了解情况。”

  “真没有?”

  “真没有,真不骗你!”

  徐斌乐了,咧嘴笑道:“爱民,你觉得我妹怎么样?”

  韩爱民被搞得啼笑皆非,坐在卡车挂钩上笑道:“开什么玩笑,你妹还在上学。再说我比她大两岁,在我眼里她就是个黄毛丫头!”

  “大两岁怎么了,我还比我对象大三岁呢,黄队也比你姐大两岁!”

  “别乱点鸳鸯谱,你妹正在上高三,正是最紧张的时候。”

  “紧张什么呀。”徐斌掏出香烟点上一支,轻叹道:“她这个学最多再上四个月,她学习成绩不好,在班上只能排到二十名左右,预考都过不去。连参加高考的资格都不一定有,更别说考大学了。”

  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现在上高中,并不意味着可以参加高考。

  在高考之前要先参加预考,一个班上五六十个学生,只有前八名才能参加高考。按这几年的惯例,参加高考的前八名学生,有一半考不上大学。要么回家找工作,要么复读来年再战。

  985厂工会钱主席的二儿子钱开生也在上高中,钱主席望子成龙,知道韩爱民学习成绩好,竟让韩爱民这个中师毕业的老师在春节期间辅导他儿子学习。

  韩爱民直到此时此刻依然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很认真很诚恳地说:“徐斌,要不让你妹先回来,我回头问问钱主席,他愿不愿让开生也回来。”

  “回来做什么?”

  “我辅导他们,我……我教得比他们学校老师好,只要他们有上进心,在我这儿好好学四个月,肯定比在基中更有机会通过预考。”

  基江中学是基江最好的高中,教得比基中的老师好,别人说这话,徐斌打死也不信。但韩爱民不是别人,他学习是真用功,学习成绩是真好。

  他中师毕业回厂里教书这两年,居然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大专文凭。前段时间又报名自学本科。

  有文凭就能涨工资,有文凭在哪儿都吃香!

  徐斌打心眼儿里希望妹妹能考上大学,最好能考上东海的大学,能通过读书回东海老家工作生活,不假思索地说:“我让徐丽回来跟你学没问题,但钱开生能不能回来我就不知道了。”

  “钱主席那边我去说。”

  “行,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正聊着,大姐夫黄海山快步走了过来。

  大姐夫一身公安制服,腰里系着武装带,武装带上别着一把手枪,手枪上系有枪绳,威风凛凛!

  徐斌有些怕黄海山,急忙整整制服回到执勤位置上继续警戒。

  “姐夫。”

  “爱民,你来这儿做什么?”黄海山不想让厂领导和军代表看到,把小舅子带到卡车左侧。

  韩爱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问道:“姐夫,今天是你第一次带队执行转运大炮的任务?”

  “是啊,怎么了?”被上级委以重任,并且马上就能转干,成为保卫干事兼公安科的正式干警,黄海山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禁露出了笑容。

  “姐夫,我看这两个挂钩不结实,从厂里到火车站又全是山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万一挂钩断了怎么办?”

  “挂钩怎么可能断?我们厂拉炮拉了这么多年,挂钩从来都没断过,你这是杞人忧天。”

  “就是因为这些挂钩用了好多年我才担心的。”

  黄海山没想到小舅子会这么说,噗嗤笑道:“如果连这都担心,那应该担心的事多了。比如这辆卡车,比你年纪都大,也经常坏,我是不是要跟厂领导打个申请,请厂里采购一辆新车来牵引大炮?”

  985厂从建成到今天,给部队生产了五千多门大口径火炮,每次都是这么转运的,确实没发生过挂钩断裂事故。

  韩爱民意识到光靠担心很难说服大姐夫,干脆来了句:“我刚才跟徐斌聊天时,看到挂钩上有一条裂缝。”

  “真的假的?”

  “不信你可以看。”

  “在哪儿?”

  “那儿。”

  挂钩真要断了,那么重的大炮就会失控,上坡时会滑下去,下坡时会撞上牵引它的车。总之,会发生安全事故!

  黄海生不敢不当回事,连忙走过去蹲下身检查。

  “没有啊,哪儿有裂缝?”

  “你仔细看看。”

  “我眼睛好着呢,真没有。”

  “姐夫,你什么眼神,再仔细看看!”

  “是不是前面那辆车的挂钩?”

  “我忘了。”

  今天要转运的只有两门大炮,黄海生正准备去检查前面那辆车的挂钩,对讲机里传来厂领导的呼叫声,让他赶紧通知车队司机把车开过去,把完成试射的两门大炮挂上牵引车去火车站。

  黄海生心急如焚,愁眉苦脸地说:“爱民,来不及了,你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

  韩爱民紧盯着他道:“万一没看花眼呢?”

  黄海生很清楚即将转运去火车站的两门火炮多贵,更清楚安全无小事,权衡了一番咬着牙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让徐斌赶紧去找两根铁链,钩照挂,挂上之后再用铁链拴上加一道保险!”

  “这样最好,不过要快。”

  “我知道,这儿没你的事了,我中午回不来,你姐中午在山上吃,你记得帮我带军军去食堂吃饭。”

  “好的,我先回去了。”

  “徐斌要去找铁链,找不到铁链就去找钢丝绳,你跟徐斌一起坐212回去。”

  “也好。”

  保卫科有两辆警车,都是212吉普,车顶装有警灯,并且挂的是公安牌照。

  徐斌会开车,从黄海山手里接过钥匙,带着韩爱民火急火燎回厂区。等他把韩爱民送到子弟中学,找到钢丝绳赶回河滩边的靶场,杨副厂长和军代表正一脸不解地问黄海山究竟怎么回事。

  “杨厂长,关代表,牵引炮的挂钩用了十几年,磨损太严重,从靶场到火车站的这一路坡度那么大,我担心会出事,所以让徐斌去找铁链或者钢丝绳加固一下。”

  一时间找不到小舅子所说的裂缝,又不能让厂领导觉得小舅子杞人忧天,黄海山只能把“节外生枝”的这一切揽到自个儿身上。

  以前生产了那么多大炮,都是直接挂上拉走的,从来没发生过挂钩断裂的事。杨副厂长觉得黄海山正在转干的关键时刻,想通过这种谨小慎微表现自己,打心里眼儿里觉得黄海山是在脱裤子放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军代表则认为小心没大错,笑道:“海山同志,既然你都做好了准备,就抓紧时间组织实施。”

  “是!”

  黄海山赶紧给两位领导敬了个礼,随即转身跑过去跟部下们一起忙碌。

  无论他这个准干部还是徐斌等职工身份的经济民警,无一例外的全是从车间出来的,在挂上挂钩的基础上,用钢丝绳套住加一道保险,对他们这些军工企业的职工都算不上事。不到二十分钟,两门大炮都用钢丝绳拴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

  黄海山再次跑到两位领导前立正敬礼:“报告杨厂长,大炮转运准备完毕,请指示!”

  “出发!”

  “是!”

  黄海山来了个标准的向后转,跑过去拉开车门钻进吉普车,在前面开道。

  车队的两个司机点着引擎,驾驶两辆大卡车牵引两门刚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炮缓缓跟上。另外四个经济民警坐在卡车驾驶室里跟车押运,徐斌则跟经济民警小刘驾驶另一辆212吉普车殿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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