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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上旬和中旬,正是基江最热的时候,考场里没吊扇,湿热难耐。
百分之二十五左右的高考录取率,最终能考上的幸运儿也就那么几个人,真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对渴望“跳农门”“端上铁饭碗”的农村考生来说,真决定着一个人的前途命运。
许多农村考生都是提前半小时进考场,因为炎热加紧张,不停地上厕所,总觉得没有排净。
昨天考英语时,有一个女生由于憋不住,又不让请假上厕所,只能经监考老师同意在考场里用痰盂解手。幸亏她穿的是裙子,不然更难为情。
相比之下,不需要通过高考“跳农门”,并且经历过两次预考的985厂考生倒不是很紧张。
语文试卷不难。
数学也不是很难。
尤其理科班的学生,都以为这次能考出好成绩,结果在物理上集体“滑铁卢”了!
自认为物理很不错的钱开生,做题做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魏广民等人干脆放弃了,考了不到40分钟就提前交卷,垂头丧气地走出考场。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钱主席大吃一惊,紧攥着魏广民胳膊问。
“钱主席,太难了,虽然韩老师以前讲过差不多的题,可我们听不懂、学不会。”
“有多难?”
“简直难到令人发指。”
魏广民几乎可以断定考不上大学,不知道如何面对钱主席和焦校长,更不知道回去之后怎么面对家人,哭丧着脸说:“连选择题都是多选的,想蒙都蒙不成。”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焦校长心急如焚,紧盯着韩奥辉问:“小朱,你呢?”
“我也不会。”韩奥辉眼泪都急出来了,哽咽着说:“后面的题根本看不懂,只做了附加题,前面跟交白卷差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考到十几二十分。”
“不是有选择题嘛,怎么能交白卷?”
“焦校长,等你看到卷子就知道了,选择题都是多选,不能乱选,选对了得分,选错了要扣分!”
“附加题应该很难,最后一道最难的你都会,前面那些简单的怎么就不会?”
“附加题韩老师讲过,最后这道附加题像是专门给我们出的。”
“什么意思?”
“就是考大炮的仰角距离,韩老师还开玩笑说我们如果不会做,就是我们厂的耻辱。”
“最后的附加题多少分?”
“不计入总分。”
“我……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不计入总分的你做它做什么,有这个时间为什么不好好做前面的题?”
“不会,太难了!”
“好吧,先这样,先去树荫下歇会儿。”
完了!
完了!
十三个理科生,没到交卷时间,居然出来了十二个,一个个坐在树荫下如丧考妣。
就在焦校长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又出来了好几个地方上的考生,同样垂头丧气,有一个孩子甚至一出来就嚎啕大哭。
“怎么回事?”钱主席忐忑地问。
魏广民犹豫了一下,爬起来说:“那是我同学,是我们的物理科代表。”
“基中的?”
“嗯。”
“这么说他也没考好。”
“应该是,太难了。”
“韩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们?”
“教过,全教过,只是……只是太难,我们没学好。”
钱主席稍稍松下口气,因为韩爱民不止一次说过,数学和物理跟别的学科不一样,会就是会,不会怎么教也教不会。而开生就属于特别聪明的孩子,一教就会。
开生没出来,说明他还在做题。
正在做题,表示他会。
……
韩爱民对自己的学生有信心,在二矿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到厂里。结果一回来,老妈就让赶紧去技校给焦校长回电话。
赶到技校,请总机帮着接通县委招待所的电话,再请招待所服务员去喊焦校长。
等了大约两分钟,听筒里传来焦校长的声音。
“爱民,今年的物理试卷太难。孩子们从考场出来,一片哀嚎!我们这边都没考好,小魏他们说可能连三十分都不一定能考到!”
“开生呢?”
“开生怎么说呢,他一样没考好,他估计最多能考八九十分。”
钱开生是补习班的学霸,物理和数学都是奔着满分去的,只能考到八九十分对他而言确实没考好。
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韩爱民没焦校长那么担心,不动声色问:“有没有打听过基中那边的情况?”
“老莫刚去打听过,他说基中的几个物理老师都说难,袁校长让老师做卷子,老师都做得满头大汗,并且不知道有没有做对。”
“焦校长,我们没考好,人家也没考好,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懂你的意思,但这不只是基中的考试,而是全省乃至全国的考试,我们的孩子不只是要跟基中的孩子竞争,也要跟全省考生竞争,如果其他地方的孩子考的好怎么办?”
“我们的孩子没考好,外地的孩子就能考好?焦校长,别担心,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我没你这么乐观,我估计除了开生,其他孩子可能都要复读。”焦校长犹豫了一下,想想又低声道:“而且,开生的志愿填的太高,想上清华估计没希望了。”
“焦校长,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能轻易言败。别人可以慌,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不能慌。好好安慰考生,接下来还有一场呢。”
“我知道,我刚做过他们的思想工作,钱主席这会儿还在给他们打气。”
几家欢喜几家愁。
理科班一片哀嚎,文科班的两个女生却很高兴。
英语试题也不是很难,最后一张试卷是一道13分的大题,让用英语写一封信,之前在补习班不知道写过多少次!
就在徐丽和孟淑琴信心十足的抓紧时间复习,为明天考政治做最后冲刺的时候,她们的政治老师钟建余被服务员喊到总台,正忙着接李师傅的电话。
“钟老师,明天就要考政治,时政这块你要盯着点,让孩子们再看看我总结的知识点!”
“我知道,谢谢李师傅。”
“既要看,也要背,要背的滚瓜烂熟。”
“行,我督促他们背。”
“明天有消息记得给我打电话,打到工人俱乐部,我等你的消息!”
“李师傅,明天考完我们就回去了,我们回去再说。”
“也行,明天大概几点到家,我去厂门口等你们。”
“估计要等到天黑才能到。”
“没事,我等。”
老李同志放下电话,依然忧心忡忡。
俱乐部徐主任就等他打完电话好锁门回家,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不禁笑道:“李师傅,你家又没孩子参加高考,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考政治就要考时政,时政是我讲的,往年高考,时政部分的分数不少,有时候差一分就能决定一个孩子的命运,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你讲的?”
“爱民请我去讲的,徐主任,我现在真后悔,如果当时不答应爱民,不去讲课,我就不用担这个责任,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请你去给补习班的学生讲课,有没有搞错?
徐主任觉得很荒唐,笑问道:“你担心会误人子弟?”
“换作你,你一样担心。”
老李同志下意识看向报架,紧锁着眉头嘟囔道:“照理说,只要考时政,应该不会超过我总结的范围。但很难说出卷的老师有没有水平,如果出卷老师政治水平不够,那这件事就麻烦了。”
你个初中毕业的退休工人,居然敢质疑高考出题专家的水平……
徐主任彻底无语了,拍拍他肩膀,催促他赶紧回家洗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