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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簪中录小说全集

簪中录 侧侧轻寒 8729 2024-11-02 21:19

  众人嘲笑了几句便不再理会她,各自去吃早就预备下的早点。黄梓瑕溜到门口,拉低自己的头盔,向外走去。就在黄梓瑕的脚迈下台阶最后一级时,忽然有人在她的身后叫她:“喂,你往哪里去?”黄梓瑕不确定是不是在叫自己,脚步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然后听到那人的声音,清楚传来:“对,就是你,那个仪仗队的。刚刚来的消息,新落成的离宫那边人手还差,你们这回要随王爷到离宫去。”黄梓瑕的心里咯噔一下,没料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差。只听得对方笑道:“放心吧,一天给你们多发三钱银子,是不是乐得冒泡了?赶紧回去吃饭去,待会儿就出发了。”黄梓瑕无奈,只能慢慢转身,向那个拦住她的头领低头行礼,然后贴墙边再回到马监前院。早餐是肯定不能吃的,万一被看见了脸,一切就完蛋了。然而她又不能待在王府中,被人看见也是完蛋。而且,她必须要出去,去寻找那个能帮助她的人——她站在墙角,目光落在被卸下后正靠在墙角的那辆马车上。眨眨眼,环顾四周,前院一片喧哗,大家正在吃饭,后院的人正忙着给马喂草料。进门的拐角处空无一人,只有她和那个马车厢立在那里。她抬脚踩在车辕上,小心地扒着虚掩的车门一看,车上果然没人,只有宽大的座椅和钉死的茶几。座椅上铺设着青色夔龙锦垫,与下面暗紫色波斯绒毯上的绯色牡丹相映,华贵又雅致,是新铺上去的,应该不会有人来撤换。黄梓瑕迅速地在车厢后脱掉了自己外面的制服和头盔,将它们塞进石灯笼后的角落中,然后爬上马车。马车里没有多少空间,但座椅下肯定会有一块空地,为了利用空间,一般会被做成柜子放东西。她爬进车,掀起座椅上垂下的布帘一看,下面果然是柜子。柜门镂雕着无数的祥云瑞兽,柜门是左右推拉的。她推开柜门一看,不由得一阵惊喜,里面只放了几块香料,其余空无一物。她努力蜷身缩在柜中,轻轻把柜门拉上,因为紧张而出了一身的汗。幸好柜门是镂空的,而前面的布垂下遮住了空洞,她只隐约看见外面的影子。不敢大声呼吸,黄梓瑕静静地趴在那里,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急促。她心里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如果被带入了离宫怎么办,离宫中的马监是否看守严密,到时候是否能趁机逃离…还没等她想好,外面已经传来了声音。套马,整衣,列队。然后忽然安静下来,连咳嗽声都没有,她还在思忖,马车微微一动,车门轻响,有人上了车。从柜子缝中只能看见那人的脚,金线夔纹的乌皮六合靴踩在车上铺设的厚厚软毯上,无声无息。待那人坐稳,车身微微一晃,马车已经起步。长时间地困在柜中,再加上车身晃动,感觉就像是被塞回蛋壳的小鸡。黄梓瑕强忍着晕眩的感觉,拼命逼迫自己放慢呼吸,以免被察觉。幸好车马辚辚辘辘,杂音掩盖了她的心跳和呼吸。这一路漫长,但也终于出了城门,一路向着西郊而去。一路上车马颠簸,在行到一座小桥边时,马车上的夔王终于出声,说:“停下。”马车缓缓停在桥边。从柜中黄梓瑕的角度看不见夔王的脸,只看见他伸手取过小几上的一个广口琉璃瓶,隔窗递到外面:“添点水吧。”那琉璃瓶中,有一条艳红的小鱼,拖拽着薄纱般的长尾正在缓缓游动。琉璃瓶微呈蓝色,艳红色的鱼在瓶中便成了一种奇妙的淡紫色,显出一种迷人的可爱来。黄梓瑕的心中未免浮起一丝疑惑,不知道这个权势熏天的夔王,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个琉璃瓶,养着一条小红鱼。耳边听得流水潺潺,侍卫的脚步声匆匆,不一会儿就替琉璃瓶加满了水递上来。夔王接过琉璃瓶,轻置于小几上,里面的小鱼活动空间大了,游动得更加欢快。黄梓瑕正在思忖,车马重新起步,她猝不及防,额头一下子撞在了柜门上,咚一声响。她狠命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发出叫声。她确定自己的声音很小,车轮行走的声音应该会将它掩盖过去,但毕竟还是紧张地透过柜缝,望向外面。坐在那里的人,从她这个角度看不见脸,只隔着锦垫下垂的布角流苏和镂空的孔洞,看见他缓缓伸手取过桌上的秘色瓷茶碟,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黄梓瑕隔着柜子的雕镂处观察着他,逆光中能看见他的手掌,骨节匀称微凸,曲线优美,是一双养尊处优但又充满力度的手。他用三根手指执着茶碟,青碧色的碟子在白皙的手中如春水映梨花。然后他迅速用脚尖一踢,推开下面柜门,一碟水泼了进去。正在偷偷窥视的黄梓瑕,眼睛顿时被水迷住,低声惊叫出来。他丢开茶碟,抓住黄梓瑕的肩膀,将她拖了出来,右手按住她的咽喉,左脚踩住她的心口。一瞬间,黄梓瑕跟条死鱼一样躺在了他的脚下,可贵的是,对方根本还没有起身。黄梓瑕躺在地上仰望着他,猝不及防间甚至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微有茫然。她看见这个制住她的人的面容,乌黑深邃的眼,高挺笔直的鼻,紧抿的薄唇不自觉便显出一种对世界的冷漠疏离。他身上是雨过天青色的锦衣,绣着天水碧的回云暗纹,这么温和的颜色与花纹,在他身上却显得疏淡。在那种漫不经心中,却让人觉得,只有这样的冷漠超脱,才能衬出这样的清雅高华。夔王李滋,字舒白,本朝皇室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甚至连当今皇上都赞叹,“世有舒白,方不寂寞”。传闻中尊贵极致、繁华顶端的人,谁知却是这样冷淡气质。李舒白垂下眼睫,踩在她心口上的脚微微抬了起来。似乎是感觉到了她并不会武功,他的左手按在脖颈上微微游移了一下,确定对方的脖子柔软而娇嫩,没有喉结。黄梓瑕迅速地抬手,打开他按在自己颈上的手掌,警觉地缩起身子,一双春露般明亮的眼睛灼灼地盯着他,如同看见猎人的幼兽。李舒白的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脸上,端详许久,然后他收回自己的脚,拉开小几的抽屉取过一条雪白锦帕,擦了擦自己的手,丢在面前人的身上,微带嫌恶地说:“身为一个女人,至少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点。”锦帕落在她的身上,就像一朵云般缓慢而毫无声息。她缓缓地收拢自己的十指,被识破伪装,在羞愧之前,涌上她心头的是悲愤。她抬头望着面前这个人,张了张嘴唇,却没能说出任何话。一路从蜀地到长安,她一直掩饰得非常好,从未有人觉察过她是假扮男人,现在却被他一眼看穿,并且,还被这样嫌弃的目光打量着。夤夜奔逃,连日奔波,她确实形容憔悴。衣服干了又湿,皱巴巴贴在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那张脸更是枯槁苍白,头发披散凌乱,狼狈无比。里面的响动早已被人察觉,外面有人轻叩车壁:“王爷。”他“嗯”了一声,说:“没事。”外面便没有了声息。马车依旧平稳前进,他平淡地问:“什么时候上来的?躲在我的车内干什么?”她睫毛微微一眨,脑中迅速闪过各种托词,就在一瞬间,她选定了面前最简短而有说服力的那一条说辞,便娇羞地垂下眼睫,轻轻咬住下唇,脸颊上也似有若无地浮起一种薄薄的红晕,轻声说:“我是…王爷侍从队中张行英的表妹。他今天在城郊肚子剧痛,又怕耽误了公差要吃军棍,刚好我家住在那边,路过看见,他就让我装扮成他,过来应一下卯。”“那么你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车上?”“因为…因为本来我到了王府就要溜走的,可是却被拦住了,说是要随行到离宫来。但是我一见别人就要露馅,情急之下,只好出了下下策,躲到了您的车内,希望能趁机离开,谁知…却被抓个正着…”她脸上为难又羞怯,仿佛自己真的是强硬着头皮才能说出这一番话的,一种不经世事的惶惑模样。“听起来还算合情合理。”他靠在锦垫上,神情冷淡,“那么你姓什么?”她心中微微一沉,面上却毫不犹豫:“我姓杨。”“姓杨?”他冷笑着,甚至不看她一眼:“张行英,排行第二,身长六尺一寸,惯用左手,大中二年出生于京城普宁坊。父亲张伟益,原籍洛阳,会昌二年开始在京城端瑞堂坐诊至今;母亲冯氏,原京城新昌坊冯家独女。兄长一年前娶京城丰邑坊程家女为妻,尚无子女——你这个杨姓表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恶名昭彰(三)她没想到这人居然能对一个小小侍卫的所有资料如数家珍,一时怔愣,然后只能说:“其实…我与张行英是结义兄妹,我们…”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他却假装不知,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继续编下面的话。她知道这个人已经洞悉一切,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立即替换自己谎言的中心思想,将表兄妹关系迅速替换成暧昧关系,脸上是一种欲言又止的迟疑模样,说:“我与张行英感情甚好,我自小喜欢打马球,作男儿装扮,所以担心他受军法惩处,一定要代他过来。他肚子不舒服,被我一把抢了马,他追不上来…就是这样。”“那么,出发前往离宫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选择将这些话对领队明言,而选择一个会让自己和张行英陷入更加严重境地的选择——躲在我的马车上?”他用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小几,那指尖缓慢的起落似乎击打在她的心口上,让她又开始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他冷笑着,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话:“所以,你必定需要掩盖一件事,这件事比你冒充我的近卫军还要严重,甚至比被当成刺客当场处死更严重。”她默然,时势比人强,她本就是冒险行事,如今被人抓住,也是无奈,只能等待着他的判定。“一个女子,凌晨在郊外,穿着男装,衣服上还留着你冒雨赶路的痕迹,若说你和张行英不是事先商量好交换的,我想没人会相信。”他见她低头无语,只有浓黑的睫毛在微微颤抖,抵死倔强的模样,不由得冷笑,说:“把你的左手伸出来。”她咬住下唇,将自己的左手掌心朝上,慢慢伸了出来。“每个人的手,都记载着他一生至今所做过的一切事情,别的东西可以隐藏,但你的手却绝对无法隐藏。”他垂下眼看着她的掌心,唇角终于浮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的手告诉我,你出身良好,从小聪明颖悟。十三岁你人生有一次变动,离开长安,前往——蜀地,我猜得对吗?”她仰头看着他,竭力让声音平静:“对。”“在那里你遇见了自己意中人。从你的掌纹可以看出,你心肠冷硬,行事决绝,所以,为了爱情你完全做得出屠杀满门至亲那种事,至于手法…”他朝她冷冷地弯起唇角:“毒杀。”仿佛有针扎中了眼皮,她的睫毛猛地一跳,突如其来被揭开自己隐藏的身份,她下意识地收拢自己的手指,仿佛要隐藏梦魇般,她将自己的手按在胸口,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人。而面前人凝视着她,有一种见到猎物自投罗网的快意神情:“所以你的名字叫——黄梓瑕。”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纹,一开始的震惊现在反而渐渐平复下来,她放下自己的手掌,缩回袖子中,低声说:“不对。”“哪一句不对?”他淡淡反问,“身世,杀人,亦或是你的身份?”“我是黄梓瑕,但我没有杀人。”她深呼吸着,低声说,“更不可能…杀我的亲人!”他靠在身后的锦垫上,甚至嘴角还浮着一丝冷淡的笑意:“你的意思是,你被冤枉了?”她跪在车内仰头看着他,软毯上织就的牡丹花颜色鲜亮,她就是牡丹花瓣上微不足道的一只小虫子,微渺而单薄,对面的人随时可以一根手指将她碾碎。而她却毫不在意这种居高临下被俯视的局面,即使跪在那里,她依然脊背挺直,仰视着他时,神情平静却反而显得更加倔强:“夔王爷,人谁无父母,我为人子女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我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就是为了这桩冤案。蒙受冤屈倒在其次,但我父母亲人的仇,不能不报,所以我千辛万苦逃到长安,寻找机会替我父母亲人伸冤。而张行英怜悯我,所以才不惜自己受罚也要帮我,请王爷宽宥他一片善心,不要牵连到他。”“一片善心?谁知他的一片善心,是不是帮助了恶人呢?”“若我是凶手,我自然可以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可我不能就这样躲一辈子,不然…我的父母亲人,会死不瞑目!”“你不用跟我解释,可以去对大理寺或者刑部说说。”他冷漠地把目光投在旁边锦帘的花纹上,说,“你可以走了,我讨厌和衣冠不整的人呆在一起,尤其是这么狭小的地方。”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理会她,已经算是对她网开一面了。黄梓瑕微抿下唇,朝他行礼。就在抬头时,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琉璃瓶上,瓶中的小红鱼,依然还在水中摇曳着,长尾如同薄纱。她压低了声音,轻声说:“这种鱼名叫阿伽什涅,来自天竺国,传说它是佛祖座前侍经龙女的一念飘忽所化,往往出现在死于非命的人身边。”夔王的目光拂过那个琉璃瓶,声音平静:“是么?”“是,我确曾听人这样说过。不过以我之见,这也许是别有用心之人假托的说辞,原因不外乎两种,一是破不了案的差人编造神鬼之说,来推脱责任;第二,就应该是凶手故意散播谣言,为了混淆视听。”夔王的唇角终于微微一扬,问:“还有呢?”“出现在凶案现场的东西,本应不祥,但王爷却时刻将它带在身边,显然,死者应该与王爷的关系非比寻常,而且,这桩凶案,可能至今悬而未决。”“然后?”她沉吟片刻,然后终于缓缓说:“若王爷愿意帮我,我也能帮王爷查出那桩凶案的结果。无论多久之前,无论蛛丝马迹是否还存在,一定能给王爷一个水落石出。”夔王抬手将那个琉璃瓶举到面前看了看,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条鱼身上猩红的血色光芒。小鱼在琉璃瓶中缓缓游曳,波纹不惊。夔王抬手去轻触那条小鱼的头,看着它受惊后猛地潜到水中,才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指,慢慢地抬眼看着跪在面前的人,说:“黄梓瑕,你好大的胆子。黄梓瑕跪在他面前,神情如常,只用自己明净如朝露的眼睛望着他。“你可知道这件事,就连当今皇上都明言自己不能过问,你却敢包揽上身,说你能处置此案?”他抬眼冷冷看着她,她才发现他有极其幽深的一双眼睛,在那张冷漠面容上,显得更加令人畏惧。“此事是朝廷禁忌,但居然还是外泄了。你是从哪里听到了这桩旧案,于是准备拿此事,来与我作交易?”黄梓瑕料不到这条小鱼的背后,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波澜。她朝他低头,面上却依然平静:“王爷恕罪,此事我并未听人说起过。我只是看见了这条小鱼,想起了那个荒诞不经的说法。其余的,全是我猜测,我事先确实毫不知情。”他冷冷地将琉璃瓶放在小几上,端详着她的神情:“谅你也不敢。”“但世间真相的揭示,不在于敢不敢,而在于能不能。”黄梓瑕轻声说,“听王爷讲述,这桩案件必定惊心动魄又牵连甚广,或许比之我父母的死更为离奇。但我想,只要真有人敢去查,必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夔王并不回答,只问:“你既然到京城来伸冤,那么该有确凿的证据,知道你家灭门仇人是谁?”“我…”她沉默着,微皱起眉头,“事发后我就被认定为凶嫌,只能潜逃在外。但只要王爷帮我,给我一点时间,我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他微微扬眉:“这么一说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当年在长安时,曾经破过京城好几个疑案,听说在蜀郡的时候,你也帮你爹解过不少难题,是吗?”“…是。”“那可真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十四岁的时候就帮你爹破过悬案,怎么如今连自己仇人都找不到?”他唇角上扬,淡淡一点嘲弄,“连自己的冤屈都洗刷不掉,还敢大言不惭妄议本王,企图与我作交易?”黄梓瑕沉默无言。李舒白见她咬着下唇,却硬是不发出一点声音,那般倔强模样。十七岁的少女,狼狈憔悴,衣衫不整,却难以掩盖那种清澈明亮的容色,和他记忆中曾出现的一些东西,模模糊糊地重叠起来。于是他把声音稍稍压低了一点,说:“黄梓瑕,天下人人都说你是凶手,如果我帮你说话,是否会让世人怀疑我与你有什么私情?何况,大理寺或刑部若真因为我帮你说情而对你法外开恩,岂不是我用强权歪曲了国家法理?”黄梓瑕听着,跪在下面,一声不吭,只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双唇。李舒白看也不看她,只说:“你出去吧,我没兴趣过问你的事,也没兴趣将你的行踪透露给衙门,你以后好自为之。”她顿了顿,只默然低头,准备下车。她本就知道对面这个男人,虽然手握重权,但却与自己非亲非故,是不可能帮自己的,他没有当场叫人来将自己绑送到大理寺就已经是开恩了。所以她只能俯身朝他深深叩拜。正要起身时,马车却已经缓缓停了下来,只听得外面侍卫说:“王爷,已到建弼宫。”建弼宫正是最新落成的离宫,就在京郊近旁,据大明宫不过十来里,他们说话这时间,就已到了。李舒白撩起车窗看了看外面,见诸王都已到来,外面闹纷纷满是喧哗,不禁微微皱眉,说:“看来,难免会被人发现我与女凶犯同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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