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局势倒是平静了一些。
萧芹没有找嘉靖的麻烦,只是让禁军把萧府整个包围保护起来,不许人随意外出。
嘉靖虽然已经禅位了,但万一有人勤王靖难,仍然是绝佳的人质,萧芹不会随意放弃或损毁。
东厂里的官员家眷也释放了一部分,例如徐阶和高拱等人的家眷,条件是他们要好好干活儿。
那些为了写劝进奏折而火线提拔的官员,毕竟还是难堪大任。官员的能力培养,也是有客观规律的。
一个再能干的村长,一下提拔到市长的位置上,也肯定会懵圈,除非只是让他挂名,只干某一方面的工作,当个搅局者。
就像海瑞从南平教谕,直接提拔到湖广巡按兼苗疆学政,再到廉政院的正卿,当初其实就是把他当破局的刀来使用的。
像召平安从南平县令直接提拔为钦差,再当青藏总督,也是要用他一心寻死的霸气,来压制青藏地区残余的土司势力。
像这样火箭提拔的官员身边,必须要安排老成持重的人作为辅助,就像拉萨知府这样的下属,才能干好。
所以萧芹提拔的那些侍郎、尚书,接手朝廷事务后都手忙脚乱,有的不作为,有的乱作为,情况十分严重。
萧芹害怕自己刚一登基,就让老百姓骂狗屁不是。比不过萧风也就算了,要是连嘉靖都比不过,那可丢死人了。
所以萧芹为了自己的民声,不得不找到徐阶等老臣商量,让他们的内阁还是要像以前一样运作起来。
见内阁众臣沉默不语,却个个用手摸着屁股,萧芹就知道他们还是记着打屁股之仇,当下微笑道。
“大丈夫当审时度势,当初嘉靖在位,你们忠于嘉靖,也算是正道,我不苛责你们。
如今嘉靖已经禅位,萧风是如今大明的皇帝,我是替萧风当执政王,你们也要反对萧风吗?”
徐阶叹息一声:“你扣押我们的家眷,还想让我们替你做事,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萧芹点头道:“你们只要答应辅佐我,家眷自然会放出来了。
而且你们不都口口声声为了大明吗?朝堂混乱,受苦的可不是我,而是大明的百姓。”
于是双方达成了共识,官员家眷放出来,官员们各司其职,好好干活。
当然已经提拔的人是不能撤掉的,否则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以后谁还敢效忠与你?
可那些已经被撤掉了官职官员,既没有官位,又需要权利干活,怎么办呢?
小春子给萧芹出了个主意:“我师父说,萧风曾经有过一个想法,倒是能解决这个问题。
萧风认为,天下官员,不能只由上司任命,该让百姓也可以推举。目前知县一级,已经如此了。
他还说,朝堂重臣,虽然百姓不能直接推举,但可以效仿此道,由下级官员推举。
例如首辅之位,万岁可以制定一批官员作为候选人,然后让百官推举,德高望重者任之。
如此一来,万岁的锅就可以甩得干干净净了,反正这个首辅好坏,是百官选出来的。
而百官,是百姓选出来的。首辅不好,大家再弹劾他,换一个就是了,与万岁无关。
只是当时嘉靖心有疑虑,迟迟未推行。王爷倒是可以试试,如此一来,那些被提拔的官员也没话说。”
萧芹皱了皱眉:“可如此一来,皇帝的权威就会变弱,时间长了,百官不就把皇帝架空了吗?”
小春子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觉得可以解决王爷目前的困境而已,还要靠王爷圣断。
不过属下以为,王爷是当世武神,想要收回权利,那还不是随时的事儿吗?”
萧芹看着小春子,看了很久,最后忽然笑了:“好,我知道了。我让你打探萧风家人的消息,可有结果吗?”
小春子摇头道:“大明水师都掌控在胡宗宪的手里,我能调动的,只是天津卫海边的一些船只而已。
茫茫大海,岛屿无数,靠那点船,是找不到萧风家人藏身之处的。
王爷要么能得到大明水师,要么能让大明联邦帮忙,否则只怕这个疑问永远也解不开。
想当年建文帝还没出海呢,成祖一辈子都没找到他,何况是茫茫大海之中?”
萧芹忽然笑道:“怎么,你以为我拿不到大明水师?以为我拿不下胡宗宪吗?”
小春子倒是一愣:“各地督抚,虽然没有起兵亲王,但也显然没有听调听宣之意啊。”
萧芹笑了笑,身上白光闪动:“整顿完朝堂之后,我就该对付他们了。
他们以为我没有兵马,奈何不了他们。呵呵,看来萧风一死,大明的人才,也不多了。”
小春子离开萧芹书房之时,疑虑地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萧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臣们的家眷都被放回家了,让他们吃惊的是,女眷们一口咬定,在东厂里,虽然被人言语调戏,却并未被玷污。
大臣们开始还以为是女眷们不敢说实话,便一再表示,时代不同了,萧风说过,无力反抗被玷污不是女人的错,我依然爱你。
但后来大家发现,女眷们说的都是真的,她们的情绪十分稳定,身体也十分干净,这让很多人陷入了沉思。
有女眷表示自己听见过小春子训话:“这些家眷只是用来吓唬那帮官员的,之后这些官员还有用呢。
咱们若是把事儿做绝了,只怕建王登基后,为了和官员们谈判,也会找几个动过手的出去当替死鬼。
将来天下都是咱们的,到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些银子你们拿去分了,去青楼玩儿吧。”
徐阶听到这番话后,默然片刻,哼了一声:“倒也算是识时务之人。”
萧芹最终想出了一个办法,来调整他火线提拔的官员,和原来那些官员之间的职务问题,但没采取小春子的主意。
他始终觉得,一旦开启选举制,皇帝的权威就会大大削弱。他好不容易当上皇帝,还没捂热乎呢,哪能轻易放权?
所以他扩大了内阁,让他提拔的那些官员,和原来的内阁成员,一起组成了更大的内阁。
像徐阶、丁汝夔等人的原本职务已经没了,干脆就不要了,就是专心地在内阁里办事儿,不兼任职务了。
而新提拔的官员,进入内阁后,就可以向这些前辈们请教如何处理好手中的事务,不至于出大错。
原本萧芹对自己的办法十分满意,可过了几天后,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扩大后的内阁处理问题,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很多事儿直接就办了。
像一些地方救灾,土地分配,官员升降的问题,内阁直接就出来了,压根不征求他的意见。
萧芹叫来徐阶责问,徐阶和内阁众人众口一词:“此等小事儿,多如牛毛,摄政王难道都要管吗?
若有大事,臣等自然会上奏王爷,请王爷旨意办理的。王爷若事无巨细,岂不太累了?”
萧芹皱着眉头,觉得此事不太对劲。这就像家里媳妇告诉你,家里大事儿你做主,小事我做主一样。
然后仔细一讨论,什么算大事儿,那就是一百万以上的事儿算大事儿……
萧芹板起脸来,要求他们这些事儿必须由自己同意,结果第二天,萧芹的龙书案就被奏折和文书堆满了。
一摞又一摞,萧芹坐在书案后面都看不见窗外的天了。他从早上一睁眼就开始干,一直干到鸡叫。
虽然他是武神,身体扛得住996,但他感觉这皇帝当得确实太没意思了,完全就是驴啊!
嘉靖当皇帝的时候,虽然也像驴一样,但此驴非彼驴,嘉靖当的是一头快乐的驴,自己却是吃苦的驴!
然后他要求只有大事儿交给自己,小事儿不用给自己了,结果马上又无事可管了。
最让他恼怒的是,内阁下发的所有命令,根本不需要盖玉玺了,只要盖上内阁的印章,各地就认。
而他下的几道正儿八经的圣旨,盖了玉玺的,各地反而反应平淡,就像压根没看见一样。
这也让新任司礼监掌印小春子一天到晚闲得蛋疼,因为根本就没人找他盖玉玺!
萧芹终于感觉到了,虽然他在礼法上已经是合法的代皇帝了,但各地督抚,包括朝中百官,心里拿他只是当个笑话。
因为这是个能杀人的笑话,所以大家不敢公开笑而已,但私底下,一定笑得很难听。
最悲哀的是,不但那些老家伙们这么做,就连那些被他威逼利诱,火线提拔起来的,劝进书上有签名的官员,也一样是这么想的。
他们被迫跟自己绑在了一根绳儿上,可他们心里想的却是为了救出家人不得已而为之。
而且在萧芹释放了其他官员的家眷后,他们反而生出了怨愤之心——既然没写劝进书,家人也没事,当初就该写……
这个萧芹,做事儿颠三倒四的,难成大事。唉,算了吧,反正都是当官做事,不姓朱的皇帝果然是不行啊。
换句话说,姓朱的皇帝好像也未必就行,这么看起来,皇帝这种东西有没有,似乎也没啥关系啊……
大明,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状态。名义上的皇帝是个死人,不存在。实际的皇帝没人尊重,阳奉阴违。
前任皇帝还好好的活着,在现任皇帝的府里过着自给自足,靠仆人的伙食费生活的日子……
萧芹感到很委屈,就像一个努力了很久终于考了满分的小镇学霸,忽然发现人们看自己的眼神,仍然充满了轻视。
他由委屈变得烦躁,由烦躁变得愤怒,由愤怒变得凶狠。
他知道,自己预留的后手,必须启动了。他要让人们知道,他才是掌控形势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