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从台下看来的惊叹、佩服等目光,李念偏偏又不好解释什么,总不能敞开了给众人说:你们错了,这字非李某所创,李某不过是一个文化与知识的搬运工,只是占了穿越的便宜。
众人在传阅纸张,李念接着又道:“让诸位过来,非是让诸位编字,而是有两件事想托给诸位去做:一为给这些字注音;二为给这些字注义。”
“李某现已完成这些字和秦篆的对照,但字太多,仅李某一人之力很难完成给每个字注音注义,须得诸位相助。”
“注音之意为……”
李念朝左首看了一眼,立即有两名内侍将一块黑色木板搬上高台。
走到那黑色木板前,李念从一名内侍手中拿过一样白色之物,快速在白色木板上写了十六个字,八个秦篆,八个纸上那种字。
有认识秦篆的人看到那写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每个字上都标注了奇怪的符号,如“天”字上标了一个“tian”,“地”字上标了一个“di”。
李念指着这些符号,道:“当今天下读书识字不易,还有一大原因便是在教学子时,常是师者一个个字读,学子一个个字跟读,此种方式教起来难,学子学着也不容易。”
“但若有了此注音,便能简单上不少。将字的读音分为声母、介母、韵母,以及声调,只须掌握其中规律,配有一本字典,即使无师长教授,也能学会字的读音。”
“如这个‘天’字,其声母为‘t’,韵母‘ian’,组合起来拼读便是‘天(tian)’。”
李念当场教学了一遍,大多人立刻便懂了,不就是将字的读音按照一定规律进行拆分,只要掌握这种拼读的规律,知晓字的注音,便能自己拼读出来。
古人一点也不傻,也想到过给字进行注音,只是和现代的拼音不一比,缺点较多,学起来麻烦。
这注音之法不仅能让人更快学会认字,众人更看到了另一个作用:可将一种标准的读音普及于天下,实现李念所说的“言同语”。
日后,无论来自天南,还是出身地北,只要人们通过这种方法读书识字,那么他们也将学会同一种语言。
只是那么多字,要一个个注音过去,不说一个人不能完成,但会极废时间和精力,难怪这位要邀他们相助完成给字注音。
但除了这些之外,这位恐怕也是想让他们作为新字的第一批学习者吧?让他们为新字捧场!
李念又道:“注义之意则是解释每个字的含义,许多地方对某些字的理解不同,如某字在某地表示褒扬,在另一地却是贬低,未有统一之标准,这种现象并不好。”
“所以,注义便是对每个字的含义进行统一解释,使某个字、某个字句传于天下之时,再无歧义,都能准确知道为何意。”
确实,字和字句在各地的含义有差别,不仅会阻碍各地的人与人之间交流,还会影响到政令的传达理解。
“不管是注音,还是注义,靠李某一人颇难完成,因此须诸位助力,共同完成此事。”
“所有字的注音、注义将被录入一书之中,此书名为‘字典’,字典之功用是供天下读书识字者查询字音和字义。”
“即某个开始读书识字的学子,遇到某个不认识的字时,可通过字典找到其读音和含义,从而认得。”
听到李念这话,有人生出疑问:既然是不认识的字,那又怎么在字典中找到这个字呢?
但李念马上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人可能会想,既是不认识之字,又如何从字典中查找到?此又涉及到此次编字的另一个关键之物,偏旁部首。”
“新字将不仅拥有注音,还将有偏旁部首,如这几字……”
李念又在黑板上写下了数个字,以对应的秦篆看是“狼”、“狗”、“狐”、“狸”、“阴”、“阳”、“阶”、“院”。
都不用李念讲,众人已差不多懂了偏旁部首之意。
李念道:“其等偏旁分别为‘犭’和‘阝’,其等部首也是‘犭’、‘阝’。”
“这类具有共同偏旁的字,可在字典中归于一类,标注于其在哪一页方便好查询。”
“但偏旁和部首不完全是一回事,有些字不好归类于某类偏旁,如‘九’、‘千’、‘我’、‘午’……”
“但这些字却有共同的笔画,也是书写时的第一笔,‘丿’可作为其部首,将其等在字典中归于一类,方便查询。”
字典的概念一出,让众人感到了这次编新字的不简单,真正的难点不在于给字注音注义,而在于将字给归类,让日后的读书人在遇到一个不认识的字时,能快捷地在字典中查找到这个字。
但这字典倘若真能制作出来,必将大利于天下,将使教学的难度降低很多很多。
此为教化天下之功,定会史册留名!
诸子未能做到的教化天下,人人向学之事,兴许在日后真能实现,这编字典一事必须设法加入其中。
许多人看李念的目光越发钦佩复杂,因为正是这位想到了给字注音注义,编字典这些。
纵使范增这等对秦依旧怀有仇恨之人,也佩服李念之才。
李念笑道:“说是编新字,实则是李某想邀诸位编字典。若是以往为竹简时,编此字典当不妥,因为纵使能够编出,以字典中所要录入的字数,怕是一车竹简也不够。”
众人想了想,还真是,如果以竹简来制作字典,既不方便携带,也不方便查询,只有纸才是最好制作字典之材。
昨晚参加过夜宴的范增等人想到了李念在夜宴上所言,格物和算学当真改变了世道。
若无格物之学制作出纸,何谈制作字典?
李念道:“第二件事为编教材,昨晚曾讲过一次,但诸位中有许多人当时不在,今再言。”
“如今天下一统,为统一之国,当有统一之文,统一之言,统一之义,也自当有统一之学。”
“李某所言编教材便是为此事,欲编一众书籍供天下学子共学。但诸位切莫误会,李某并无消灭取缔百家学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