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道:“所谓‘教材’,既是师者传道授业之教案,亦为学子读书识字之课本。编好后,天下师者须按教材之内容授课,学子亦须按照教材之内容学习。”
此言一出,有一些人立即生出不满,必须按教材规定的教学,这不就是强制性的,那还有什么教学自主性,学习自由性?
且一些人更想到这会对思想形成禁锢,教的一样,学的一样,只听那教材之言,长此以往下去,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还会有百家齐放、诸子争锋?
说着不会消灭取缔百家,但这番作为下来,由教材统一了日后教学的内容,不等于变相消灭取缔了诸子百家原本的思想学说?
也有一些人赞同李念之言,百家齐放虽是好事,但也带来了一些问题:思想学说太多,使得人心混乱,这不利于天下稳定!
众人这时觉得他们彻底明白这李念的目的:秦皇是从土地和武力上一统了天下,这位要从思想学说上一统天下。
这应当才是此人深为秦皇看重之处,秦皇想用此人之才打造一个全面的一统天下之国。
只是李念的教材之议虽好,可损害的却将是他们百家的利益,哪家能从这编教材中得利,哪家又会从其中受损?
即使从中得利留下的百家学派,又还是以往的百家学派吗?
李念接着道:“教材并不止一部,也并非今次编好后,便永远不变。”
“天下间万事万物皆在变化,思想学说亦是如此,像日后有更正确的学说和思想被发现,那么就当替代掉原本教材内有谬误的部分。”
“教材也并非只有一科,李某认为至少当划分出如下几类:人文、历史、德育、地理、算学、格物、强身。”
“人文这一科采用诸家之经典,让学子知晓字词之义,渐而懂得某一句话该如何解读,某篇文章该如何理解,并学会自己书写词句。”
“‘人不知史无以辨是非,国不知史无以图将来!’,既是以过去之史为未来之鉴,也是将这片土地上曾发生过什么告知给后人,将祖先的事迹一直传承下去。”
“后人才会知曾有燧人钻木取火,让夜晚不再黑暗,才会知有巢氏构木为巢室,袭叶为衣裳,神农尝百草,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
“也才会知曾有秦皇扫六合,一统天下,曾有诸位被李某召集于此议事。”
“只有记住历史,一个国家和民族才能知晓自己的根,若将历史忘却,便如河中浮萍,难以扎根于世,只会随水漂流。”
“历史这一科须设,让后人看清祖先之光辉,知晓我等华夏能至今日是何等不易,也是总结历史经验之教训,使后人鉴之。”
“人生于世,想做事须先做人,做人在儒家中名为‘修身’,而如何修身?”
“儒家《礼记》中亦有言:‘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此言已讲清修身之过程,然人生来并非立刻便能格物致知,因此须得有人相引,帮助他们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最终修其身。”
“在这个过程中,还要让他们明白为何要诚意正心,为何要修身。”
“此之谓德育,教育树立其等品德,懂爱国忠君、知仁孝,不说一定要使之成为一个于国于民有用之人,也不要为害。”
“地理者是为让天下学子知晓山河之大,天地之广,让其等更了解自己的国,懂先祖开辟之艰难,即使寸土,也得来不易,也是让他们明白这片土地非世界最优渥之土,亦有缺处。”
一些人皱了皱眉,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鼓动人们知道外面还有更好的土地,去占领抢夺回来。
“同时也是让他们在日后若能有利于四方时,遇到某种地形和天气时,能知晓如何应对,如在山中迷路,知道如何辨别方位,如在到达某地时,知道这片土地可能有什么野兽栖居,适合种植何等作物。”
“算学与格物之重要,若无格物,我等也许至今还以石为器,以叶为衣。譬如今日,李某和诸位还可能裹着兽皮,拿着一根骨棒,露股露尻,蹲在一山洞议事。那也就不叫群贤聚会,该称群猿聚会!”
听到李念说的“群猿聚会”,许多人都不由一笑,将本来严肃的气氛也缓和了一下。
“我等有今日诸多用具,皆因有格物之功。至于算学,李某知道许多人认为算学在平时用不着,不当过于看重,但格物会不断进步,将会用到更深奥的算学。”
“我知有人会说那就等到需用之时再去做,但有些事是不能等到用时再去做的,那时已经晚了。昨日有位贤才,曾问知晓那三角之形三边关联有何用?”
“三角形为最稳固的一种架构,平时多会用到,如修建房屋、搭建架子,若知晓三边关系,在搭建架子时,不是轻易便可知三根木材是否能够搭成?”
“再如那水池一边放水、进水,看似无用,可修建水库,遇到洪水时,不正可用来计算?”
坐在儒家前列的郦食其脸一红,未想到他昨日的提问,李念会在今日当众解答,当即想起身,却想到李念之言,遂又未起。
“因而,算学和格物也颇为重要,不可忽视。”
“最后是那强身,李某以为读书识字者不仅要有充足的学识,更要有一副强健的体魄,若体魄不够强,即使学识足够,也难做很多事。”
“且体魄不够强,又如何学得好?莫非日后天下学子要被称为‘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听到李念这话,众人皆闻言一笑,一众儒生也在笑,反正这种学子绝不可能出自他们儒家。
连缚鸡之力都没有,也配称儒家弟子?
他们儒家虽不说诸武精通,能征善战,但也绝不文弱。
君子六艺中的“御”、“射”保证了这时的儒生们有一定的武力,驾驭马车和射骑可不是身体孱弱者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