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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章 大昏【下】

红楼如此多骄 嗷世巅锋 6457 2024-11-02 21:16

  抱着最坏的打算,焦顺回程的路上一直都在琢磨该如何应对。他之前嘴上说的斩钉截铁,但心下其实并无多大把握。毕竟他焦某人蹿起极快、声势极大,根基却远称不上牢固,真要是被逼到不得不掀桌子,搞出什么清君侧之类的戏码,莫说是被他当成基本盘的工人群体未必会响应,只怕就连得了不少实惠的工读生们,也不一定有多少人肯铁了心追随他左右。毕竟一旦失败,那可就是抄家灭门的不赦之罪!唉~主要还是时间太短,各方面利益绑定的不够深。但这也并不意味着,焦顺就一点抗争的办法都没有了,既然给不出足够的利益让人铤而走险,那就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只要让足够多的人相信,一旦他焦某人倒下了,他们必然会受到残酷无比的牵连和迫害,那时或许都不用他焦某人登高一呼,下面直接就有人逼着他黄袍加…呸,逼着他正本清源了!而造谣生事什么的,正是他焦某人的长处。根据方才那龙禁卫将领的反应,对方多半对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知情,只是通过捉拿宝玉的谕旨,隐隐有所揣测罢了。这表示皇帝中风瘫痪的消息还处在封锁当中,并未向外界透露。虽说这件事多半瞒不了那些王宫贵胃朝廷大员多久,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传递到社会底层。而这一来,就创造了一个窗口期。他大可在这期间散播相关谣言,诸如:文官们唯恐自己日后被匠官所取代,暗中企图加害皇帝,以阻止新政继续推进。文官们意图抹去工学存在的痕迹,将所有工读生或充或发,妻小全都贬为贱籍,就连曾经去工学报过名的,也要追索责任罚处苦役。文官们为免日后工学、匠官卷土重来,决定日后无论官方还是私人的工厂,都必须由读书人做管理者,且匠户子弟日后再不准开蒙,只能生生世世沦为牛马。凡此种种……总之,就是在离谱当中夹杂着几分真实。一开始相信的人或许不会很多,但等到皇帝中风瘫痪的消息传出来,就会有人更多的人,产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届时再买通、假造、扇动一些‘读书人’当众爆出极端言论,进一步左证这些谣言的真实性。再然后,可能就需要一些流血事件、暴力冲突了……等到下面人心惶惶的时候,他焦某人才算是有了掀桌子的基础。不过也只是基础罢了。而且是胜率不怎么大的基础,毕竟京城又不是什么不设防的城市,正相反,这里驻扎着整个夏朝规模最大的军事力量。不提在城外驻扎的三大营,单只是龙禁卫就有一万八千人,哪怕届时有一半肯响应朝廷的号召平叛,也足以荡平焦顺临时召集起来的义军。所以在用谣言逼迫工人阶级的时候,还得设法消减军方的抵抗意志,至少绝不能落入那种振臂一呼人人喊打的窘境。而若是能鼓动一部分军队加入清君侧的队伍,那胜算无疑会大大增加。可这其中的难度……啧~果然还是期盼皇帝能恢复过来更靠谱一些!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是吃素的,也或许就有什么好法子呢。焦顺自欺欺人的想到这里,突然勒住了缰绳,拨转马头看向身后的迎亲队伍。先前遭遇那样的事情,再加上新郎官一路上都在走神儿,吹鼓手们自然也没什么亮相,一个个蔫头耷脑滥竽充数,这会儿见焦顺逗转马头,还以为是偷懒被发现了,当下忙都鼓起腮帮子吹的震天响。这骤然拔高的动静,吓的焦顺胯下大白马倒退了两三步,他急忙抚摸马颈进行安抚,同时喝道:“别吹了、先别吹了!”等那些吹鼓手次第停了下来,他才又朗声道:“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我焦某人就想安安稳稳把这亲事办妥——劳烦诸位之前不管听了什么见了什么,都先暂时忘掉,只要今儿一切顺顺当当的,我焦某人必有重赏!”吹鼓手们听了这话纷纷应诺,毕竟焦大人也没拦着他们日后吹嘘,只是今儿暂时保守秘密就能得到重赏,那又何乐不为?听他们答应了,焦顺又喊来随行的家仆,让他们等到了自家府里,便盯紧了这些个吹鼓手、轿夫,他们互相说什么不用管,但要是有谁敢说一套做一套,那就别怪他焦某人不客气了。等再次上路的时候,这支迎亲的队伍也终于有了五六分喜庆的样子,至少看着不像是冥婚了。但还没等走出多远,迎面就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不是别个,正是薛蟠薛大脑袋。那薛蟠骑在马上远远见到焦顺,立刻扬声大喊道:“焦大哥,宝兄弟果然被抓了去镇抚司了?!听说连荣国府都让龙禁卫给围住了?!”好嘛,这一嗓子足能传出二里地去。也亏得离着子紫金街还远,若不然焦顺方才交代的那些全都成了笑话。焦顺忙策马迎上去,先呵斥他不要高声,又问他薛家现今如何。…………却说薛家一大早锣鼓喧天的热闹起来,连素来体弱多病的薛二太太,都换上了新衣服,喜气洋洋的跟着薛姨妈迎宾待客。谁成想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贾宝玉前来迎亲。眼见良辰吉时就要过去了,薛姨妈这才慌忙派人去荣国府打探消息。她这里火急火燎的,偏夏金桂还在一旁守着宝钗说风凉话:“这到底是荣国府的公子哥儿,行事做派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迎亲都这么不慌不忙不紧不慢,要换了你哥哥,这时候爬也该爬来了。”听她如此阴阳怪气,薛姨妈先狠狠剜了儿子一眼,却见薛蟠抄着手在旁边不尴不尬的憨笑,压根不敢接妻子的茬儿。她不由暗叹一声,心道自己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个混不吝的儿子还不够,如今又娶回来一个夜叉星似的儿媳。偏儿子那些混账手段,又在夏金桂身上折戟沉沙,短短几个月下来,虽不至于言听计从,却也是避之唯恐不及。而夏金桂占据了上风尤嫌不足,近来更是屡屡想要掌控家中财权,为此每日里冷嘲热讽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直把薛姨妈气的五内俱焚。而薛宝钗在一旁表面古井无波,心下却早连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在时还好说,等到自己嫁出去,凭母亲一人又怎敌的过这泼妇?要知道当初薛家和夏家联姻,就是指望着能并吞夏家的财产,谁成想一分好处都没落到呢,自家的财权反倒要被篡夺了。怪道当初夏家肯下这么大本,将这夏金桂送到自家呢,这那里是哥哥娶了嫂子,分明就是给家里请了个祖宗回来!为此,宝钗这几日拉着母亲反复叮咛,设了无数预桉还是放心不下。但也不知为何,宝钗隐隐感觉到母亲暗中好似还伏有后手,并不十分惧怕夏金桂生事,但具体是什么应对之策,任凭她怎么询问,薛姨妈也咬死了不肯说。却说夏金桂见这一屋子人都成了闷葫芦,非但不觉得自己成了众失之的,反倒愈发洋洋得意,边嗑瓜子边指桑骂槐,将瓜子皮儿喷的到处都是。错非莺儿在中间左支右挡,怕早连那凤佩霞冠都要不得了。就在正当口,先前被派去荣国府打探消息的管事,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哭丧着脸刚要哀嚎,目光扫见薛宝钗也在厅中,忙又强行止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薛姨妈一件这样子,就知道必然出了意外,但她也只以为是宝玉骑马时摔伤了,又或是半路使了小性子,故此就没想着让女儿回避,直接催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吞吞吐吐的,赶紧说啊!”薛宝钗倒瞧出了些端倪,但她自然不可能主动退避,当下也跟着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如实禀报就好。”薛大脑袋这时也来了精神,骂道:“狗才,你平时嘴皮子不是挺利索么?难道非要爷我帮你舒舒筋骨,你才说?!”说着,撸胳膊挽袖子作势要动粗。那管事受逼不过,只好噗通跪地,丧声道:“太太,荣国府出大事了,姑爷他、他被抓去了镇抚司昭狱!”“什么?!”薛姨妈闻言像是挨了当头一棒,身影摇晃向后瘫软,也亏得薛宝钗反应快,一个健步上前扶住了她,又追问道:“怎会如此?这是你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这……”那管事磕巴了一下,旋即道:“小人并未亲自得见,不过我去的时候荣国府都被龙禁卫团团围住了,孙家迎亲的队伍都没敢靠近,就停在十字街口拐弯的地方,我找他们打听了一番,个个都说姑爷被抓了!”“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就被抓了?”没等薛宝钗再问,夏金桂抢着问:“是作奸犯科了,还是犯了什么天条王法?”“这……小的不知,就听说是奉了圣旨来的。”“圣旨?”薛宝钗闻言无比诧异,据她所知,贾宝玉颇受皇上喜爱,还时常进宫陪王伴驾,皇上怎么会在他大喜的日子下旨捉拿?不过看那管事的样子,显然不可能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于是她又抢在夏金桂打岔之前追问:“你说孙家没敢靠近,那焦家迎亲的队伍呢?”“焦大人进府迎亲去了。”那管事忙道:“听说焦大人和龙禁卫据理力争,硬是逼得那些当兵的让开了去路,孙家没这胆子,所以……”“妈妈放宽心。”薛宝钗听到这里,又转头宽慰母亲道:“焦大哥既然能进去,就证明事情不大,若不然也不会这般宽松了。”这自然是宽慰薛姨妈的谎话。薛宝钗多精明一人?当下就猜到焦顺能进去,一来是身份使然,二来也是因为他要娶的是史湘云,并非贾家的人;而孙绍祖要娶的就是贾家小姐,自然没那么容易过关——当然了,听管事的意思,那孙家压根也没敢闯关。不过薛姨妈听到焦顺的名头,便觉有了主心骨,压根也没多想这其中的逻辑,当下反手扯住女儿的胳膊道:“是极是极,既然顺哥儿能进去,那这事儿肯定还有转圜——要不,咱们先托顺哥儿出面问问?好歹、好歹也别误了婚事啊!”为了这侄儿姑爷,她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感情的纯洁了。不过她毕竟还是纯善,若换个私心重一些的,这时候就不是想着怎么让婚礼继续举行,而是千方百计和贾宝玉撇清关系了。至于宝钗,则处在私心和纯善之间:“眼下能不能成婚还在次要,重点是让宝兄弟平安归来。”说着,她转头望向了一旁的哥哥。薛蟠立刻道:“那我这就去找焦大哥商量!”说着,就急吼吼往外跑。这时夏金桂一个箭步拦住了他,嘴里数落道:“你急什么?说是姑爷,可妹妹这不还没过门么?你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到时候我们可救不了……”薛蟠虽是个混不吝,但对妹妹还是宝爱有加的,一时听的不耐,伸手将夏金桂扫开,大步流星就往外走。夏金桂退了两步,顺势往地上一坐,便乍着胳膊顿足捶胸的哭喊:“好啊、好啊,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这又是为了谁,还不是怕你折进去?!你不识好歹就罢了,竟然还敢打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你听见没有?!”哭喊了一阵子,见薛蟠去的远了,她又一骨碌爬起来,跳脚道:“好好好,你有本事就死在外面,再也别回来了!”薛姨妈被她这一声诅咒,气的险些又背过气去,待要呵斥两句,那夏金桂却抢着呼喊道:“宝蟾、宝蟾?!你刚才死哪去了?快去收拾东西,咱们回夏家!”说着,回头冲薛姨妈和宝钗冷哼一声,扭着水蛇腰就出了堂屋。“这、这是什么家教?!”薛姨妈气的手足乱颤,偏又不会说那些污言秽语,一时闷的肺腑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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