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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簪中录 侧侧轻寒 7754 2024-11-02 21:19

  “一再把我踢下水,很好玩吗?”“好玩。”李舒白居然毫无愧色地点了一下头,“难得多日以来的谜团今日一朝得解,自然想找点事情开心一下。”黄梓瑕真觉得自己要气炸了:“王爷的开心,就是看着我两次落水出糗?”李舒白收敛了笑容,说:“当然不是。”他勾勾手指,示意她爬上来。黄梓瑕气呼呼地攀着太湖石,再一次爬到岸上,还来不及开口说话,甚至连身子都没站稳,耳边风声一响,她只觉得眼前的景物一瞬间颠倒旋转,整个人身体陡然一冰,耳边传来扑通的入水声和水花飞溅的哗啦声,还有自己下意识的低呼声——她知道,自己又落水了。“最好是三次才圆满。”黄梓瑕气急败坏,勉强抓着荷叶站起身,一边胡乱抬起淌着泥水的袖子抹着脸上淤泥,只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不说,向着荷塘另一边跋涉而去。她踩着淤泥深一脚浅一脚的趔趄着,艰难地走到岸边,然后顺着台阶爬了上去。初夏天气尚且微凉,她打了个冷战,觉得自己应该快点去洗个热水澡,不然必定会得风寒。眼角的余光瞥见李舒白沿着荷塘一路向她走来,但她此时心中一片恼怒愤懑,只当是没看到,转身加快脚步就要离开。耳边听得李舒白的声音,不疾不徐传来:“闲云与冉云已经死了。”她脚步顿时停住了,呆了一呆,才猛地转头看他。李舒白站在她的身后,平静如常。“所以,像你这样的小宦官,就算今晚消失在太极宫,也不过是一抹微尘,吹口气就过去了。”黄梓瑕僵立在荷塘前,水风徐来,她觉得身上寒意漫侵。但她没有回头看他,她只垂着头,看着荷塘中高高低低的翠盖,一动不动。“景毓。”李舒白提高了声音,唤了一声。景毓从月门外进来,看见黄梓瑕一身泥水滴答流淌,不由诧异地瞥了一眼:“王爷。”“去告诉长庆,杨崇古失足落水,今日天色已晚,恐怕收拾好仪容后已经太晚,不便打扰皇后了。”景毓应了,立即快步走出去。黄梓瑕咬了咬下唇,问:“那明日呢?”“明日?你失足落水,不会得风寒么?难道还能进宫去传染给王皇后?”李舒白淡淡说道,“等你痊愈应该已经是一两个月后的事情了,到时皇上皇后也会知道你是个守口如瓶的人,估计心就淡了。”黄梓瑕嗫嚅许久,讪讪地说:“多谢王爷。”说完之后,她的心中又是一阵凄凉——什么世道啊,踢自己下水三次的混蛋,自己还得好好谢他。李舒白回头看她,见她浑身淌水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唤了一声:“你…”她抬眼看他,等着他的吩咐。但他停了片刻,又只转头看着池中荷叶,抬手示意她下去。黄梓瑕如释重负,赶紧躬身行礼,退了下去。顶着一身泥水,她到厨房提了两大桶热水,把自己全身洗干净,又胡乱把刚洗的头发擦个半干,就倒在了床上。这段时间为了这个案子,她东奔西走牵肠挂肚,确实异常疲惫。所以刚躺下一碰到枕头,她就开始陷入昏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听到房门轻响,传来轻微的扣门声音。数月颠沛养成的警觉让她迅速睁开眼,半坐了起来扫视室内,发现昏暗一片,夜已深了。她披衣起床,开门一看,只见李舒白站在门口,左手执着一盏小灯,右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小灯的光是一种微暖的橘黄,照在他平时如同玉雕一般线条完美却让人心声沁凉的面容上,没来由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意味。见她怔愣发呆,他也不加理会,只将手中的食盒往几上一放,说:“也好,不需要我叫你了。”虽然惊觉,但那只是下意识的身体反应,黄梓瑕的意识尚不清醒,迷迷瞪瞪地看着他,将自己睡得凌乱纠结的头发抓了一把,看了看外面昏黑的天色,问:“现在是什么时候?”“子时二刻。”他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盏黑褐色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姜汤,喝了。”她用勉强清醒一点的眼神,皱眉看他许久,终于抓住了自己意识中不对劲的地方:“夔王爷,三更半夜,你亲自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送姜汤?”“当然不是。”他说着,回身往外走出,又顺手带上了门,“穿好衣服,有客人到访。”能让夔王爷深更半夜亲自去叫黄梓瑕的,自然不是等闲人物。灯下美人,艳若桃李。一个穿着寻常宫女服饰的少女,站在他们面前。只可惜桃李花朵被哀苦与悲戚侵蚀着,已经显出憔悴枯损。她抬头望着他们,鬓边插着的那支叶脉凝露簪,在灯光下暗暗生辉。王若——或者说,小施。这个故事即将结束啦,不知为何有点舍不得呢…十八水佩风裳(二)黄梓瑕一时倒愣住了。而小施默然屈身,向她们行跪拜礼,她柔软的裙裾无声无息拂过地面,静默如无风自落的花朵。“小施谢过当年夔王爷救命之恩。”李舒白略一点头,并不说话。小施一直跪着,只以一双沉静而悲戚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中仿佛涌动着万千思绪,却是一点都无法说出口。许久许久,她才用沙哑的声音说:“我一直呆在太极宫中…那里已被废弃,几乎无外人行经,更没有人知道我是谁…直到,今天王皇后过来跟我说,若不是我,雪色或许不会死。”小施静静地说着,垂头跪在地上,静默得仿佛连呼吸都没有。黄梓瑕缓缓说道:“一切都是阴差阳错,雪色的死…你不算凶手。”小施那张素白的面容上,失去了胭脂的点缀,浮着一层冰凉的苍白。她用一双毫无生气的奄奄的眼睛看她,低声说:“可我觉得皇后殿下说得对,要是没有我的话,雪色就不会死了…”黄梓瑕说道:“然而若没有你,雪色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小施却并没有释然,她的头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伏在了地上。她把额头抵在自己紧贴地面的手背上,声音哽咽模糊:“若没有雪色,我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们一起在乱军中相依,又一起到了扬州,一起到了蒲州…兰黛姑姑对我们视若己出,我也和雪色一样跟她学琴,学舞。虽然都学得不怎么样,但这三年,我们日子过得很好,如果…如果没有冯娘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话,我们直到现在,依然是那么好…”李舒白冷眼旁观,并不说话。“皇后今日怒斥我,说我因贪慕虚荣,妄自顶替雪色,以至于如今酿成大错…可其实,其实我与雪色并不知道她如今的身份,连冯娘来接我们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小施捂着脸,颤声说道,眼泪在她的指缝间扑簌簌流下,涓涓滴滴,不可抑制,“当时兰黛姑姑与姑父一起前往张掖去了…雪色听门房说是她母亲托人过来接她进京许婚的,便跟我商量说,她如今没有想要嫁人的心思。何况,当年是她母亲贪慕荣华丢下了他们父女,而父亲也因此忧愤成疾,三十出头便英年早逝…所以,她不愿见她母亲!但我又劝她,我们如今在兰黛姑姑这边,虽然她也着急帮我们,但以我们的出身,寻觅佳偶绝非易事。若她的母亲真能为她寻觅一个好归宿,也不是坏事…“雪色却抓着我的手,说,不如这样,反正我母亲五岁就抛下了我,冯娘也只在扬州见过我们十三四岁时灰头土脸的模样一眼,谁知道我如今的模样呢?你就说自己是我,跟着冯娘进京。如果真有好的,你能嫁个好人家也是幸运。然后…然后…“然后她从自己的身边,取出当年夔王爷让我们带走的那个银锭子,分了一半给我,说,以此为证,希望你能在京城里,帮我打听一下那个人,看看他如今身在何处。三年了,他为什么没有拿着簪子来找我呢?就算他去了扬州,云韶苑的人也会告诉他兰黛姑姑在蒲州呀…“我当时很想告诉她,她那支叶脉簪,转头就被对方丢掉了。我悄悄帮她藏了三年,想要在她出嫁时再交还给她。可我知道这样一说,雪色一定会十分难堪,所以又想,还是不要告诉她,索性带到京城,还给她的母亲吧。”小施说到这里,怔怔发了许久的呆,才咬了咬下唇,说:“然而,我来到王家,一眼看见王皇后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雪色,恐怕已经铸成大错了。我们不知道她的母亲如今已经是九重天上的人,我们还以为…还以为她只不过是嫁给了一个富商或者小官吏而已…然而,然而我不敢开口!在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了这桩关系重大的宫闱秘事之后,我若再说自己只是冒充的,岂不异于求死?我给王皇后送上了叶脉簪,她对我的身份已经没有疑问,于是对我说,夔王正要择妃,王家族中目前没有出色的姑娘,让我可以以第四房姑娘的身份前往遴选。那时我还十分欣喜,心想,若是成了王妃,荣华富贵固然不错,一定也能借助王府的力量找到我们的恩人、雪色的心上人。然而,然而当我被引往后殿,看见站在我面前的夔王爷时…”她嘴唇剧烈颤抖,喉口窒住,久久无法说话。良久,她才捂住自己的脸,呜咽道:“我知道,天意弄人,一切都完了。”她声音十分艰难才挤出喉口,在这样的静夜中,听来十分凄厉。夜风陡然骤烈,宫灯的光急剧晃动,在她的脸上一层层晕开,让她的面容显出一种诡异的扭曲来,令人心惊。“我不能说出我背负的秘密,我夜夜噩梦,梦见夺走了雪色心上人的我不得好死…可我又无法自制地怀着罪恶感在心里幻想自己一朝飞上枝头,成为人人称羡的夔王妃…”她趴在地上,指甲掐在青砖地上,折断了,却似乎毫无感觉,“我也曾想过,嫁给夔王之后,我不让雪色和夔王见面就是,然后一定要给她找一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人…”黄梓瑕望向李舒白的侧面,见他只是望着廊下在风中旋转的宫灯,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不由得在心里想,这样的煎熬痛苦与眷恋,却白白浪费在一个完全对你没有感觉的男人身上,到底有没有意义呢?正如此时园中远远近近的灯,就算再辉煌再灿烂,又有谁会知道它,曾覆照在哪一朵深夜开放的美丽花朵之上呢?“我那几日寝食难安,终于在梦呓中泄露了秘密,我不知道冯娘是否真的觉察,但她一定是起疑了。而我知道,一旦此事泄露,我这条命…必然就此断送在长安。而这个时候,王皇后私下让人问我,冯娘看来是否可靠。我…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果然,是王皇后遣人下了毒,杀死了冯忆娘,又丢弃在了幽州流民之中,伪装成疫病死亡。“然后,王皇后帮你毒死了冯忆娘,又处理掉了尸体?”小施哭得几乎昏厥过去,她说不出话,只能勉强点一点头。黄梓瑕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上前拉起哭伏于地的小施,低声说:“你起来吧,皇后殿下留你一条命,已经是你大幸了。”李舒白终于开口问:“她让你以后如何自处?”小施将旁边的包裹打开,用颤抖的手捧出一个小小的坛子。她将那个坛子拥在怀中,轻轻地抚摸了许久,才抬头仰望着他们说道:“这是雪色的骨灰,我要把她带回柳州去,将她葬在她父亲的身边。从今以后,我至死都会守在她的墓前,日日照拂,永不分离。”黄梓瑕站在她的身前,看见她脸颊旁松脱的鬓发,在此时窗外漏进来的夜风中微微轻颤,如无根的萍草,前路回不去也没有后路可寻。李舒白从旁边的抽屉中取出两块银锭,放在她的面前,说:“拿回去吧。”小施看着那两块差不多大小的银锭,低低地说:“雪色常常对我说,要是有一天,能再见到您的话,在您拿出那支叶脉凝露簪的时候,她就拿出这块银锭,这也算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在雍淳殿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再也没办法和您在一起了,就连雪色也…估计永远没有办法了。所以我把它留在了那里,想着,若是您真的还记得我们,看见了,或许还能在您的心中,依稀留下一点印迹…”黄梓瑕叹了一口气,拿起另外半块,说:“而这半块,是来到外教坊的那个女子,就是雪色的证据。也许她就在那一间屋子中仓促遇袭,离我赶过去的时候,不过片刻,却偏偏错过了。”“这一切,都是命。”小施握着那块银锭,喃喃地说,“我的命,她的命,在十二年前,早已注定的命。”因为一个女人篡改了自己的命运,所以,从那时开始偏离的人生轨迹,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送走了小施,黄梓瑕看着宫车在宵禁后无人的静夜中走向长安城外,走向遥不可知的未来。她回身走到府门口,却发现跟随着小施过来的永济和长庆站在门口,向她做了个上车的手势:“杨公公,皇后说了,无论多晚,无论你如何情况,无论你是否落水得了风寒,都要召见你。”来了,这是要下手的预兆了。王皇后明知道本案的关键人小施过来求见,她一定会见的,所以,后着埋在这里呢!她苦着一张脸,下意识地看向李舒白。李舒白不动声色地点一下头,示意她跟着走。她微微睁大了双眼,无语地看着他,用眼神对着他示意——王皇后要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他只回她一个“安静,镇定”的眼神,让黄梓瑕简直是无语无奈。人生不幸,世态炎凉,刚刚帮他解决了王妃这桩棘手的案件,怎么现在就过河拆桥,这人居然要眼睁睁看着王皇后对自己下手?永济和长庆还在盯着她。她只能硬着头皮,放开小施,往外走去。就在越过李舒白身边的一刹那,她听到李舒白压低的声音,说:“真身。”啊?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侧头看向他,他却依然无动于衷,甚至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只有口中吐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夜深露重,小心着凉。”已经开始着手第二个故事了,第二个故事打算叫《九鸾缺》,和同昌公主的九鸾钗有关《簪中录》只是一部小说,与真实史实的时间以及人物出入颇大,请大家不要深究哦~十八水佩风裳(三)真身。什么意思?黄梓瑕跟着一行人出了王府,与永济长庆一起坐在宫车中前往太极宫,一路冥思苦想。宵禁的长安,马蹄和车轮的声音回响在宽广的道路上,几乎也回响在黄梓瑕的胸中。她翻来覆去想着这两个字的意思,可是想来想去,都觉得李舒白可能只是让她自暴自弃,死了算了——这混蛋,关键时刻,真的完全不打算救自己吗?正在她几乎要抓着车壁哭出来时,永济拉长声音,说:“杨公公,已经到太极宫了,下车吧。”她头皮发麻,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跟着他下了车。早已空落了百年的太极宫冷清无比,和外间芸芸众口传说的冷宫一般无二。长夜之中,远远看去后宫沉在一片黑暗之中,只在立政殿前点了数盏宫灯,照亮了朱红的门墙廊柱。黄梓瑕跟在永济和长庆身后,一步步走进立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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