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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陈方的府上埋了一具尸体?”
“不确定,”蔺赴月在裴江羡惯常坐来处理公务的位置上坐下,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茶水。
如今扬州城的秩序已基本恢复正常,裴江羡被陈方请到官衙中小住,为了巴结上官,甚至把自己用来暂歇的屋子都让出来了。
要不说这陈方会享受,在官衙后头极好的风水方位置了一间屋子,平日用来小憩,推开窗子远能看见半坡风景,近能赏一赏园圃里的花。
此时圆窗半开,热风将花香送进来,盈了满室的夏意融融。
裴江羡立在书案旁,挑眉看着蔺赴月饮茶,那身条气度,比谪仙都足够。
但他不是谪仙,他受七情六欲所困,温柔而专注地看着面前女子。
“这就是你没来见我的理由?”他将蔺赴月空了的茶杯接过来,体贴地注满水,再递到她嘴边。
蔺赴月接过又是一饮而尽,抬眸看他,吸了一口气道:“你让那伽来叫我,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才想走的时候突然有一只疯狗窜出来,指节也是它刨出来的……”
裴江羡侧倚在书案上,摸了摸下巴,“这个陈方……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一顿,忽问,“你可知你舅父那日遇袭就是他所为?”
“猜到了。”
裴江羡挑了挑眉,“杜大人同你说过?”
“没有,舅父从不与我们小辈说官场上的事,是我猜的。”
蔺赴月将杯子放在桌上,“他与苏若弗疏远了,而苏若弗是陈方身边出来的……其实本来联想不到这件事,但时机太巧了,我就猜到了。”
裴江羡掀唇一笑,“真聪明。”
他突然蹲下来,将蔺赴月的腿抬起来搭在膝盖上。
蔺赴月惊慌失措,下意识将躲,“你干什么?”
“你腿崴着了?”裴江羡声线轻缓,将她的鞋子脱下来。
蔺赴月没想到他这么细心,一眼就看出她走路姿势不对。
今天在陈府一场“生死劫难”,跑得太快太匆忙崴了脚,一开始没当回事,晚上闲下来才觉得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她又顾着说正事,没太放在心上。
不想裴江羡全都看进眼里,还上了心。
裴江羡将她的罗袜也一并脱下来,温热的手掌捂在脚踝红肿处。
他身体的热量顺着皮肤蔓延上来,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蔺赴月脚踝极白,比裴江羡的手白很多,两下交握之下,有种说不出的旎靡暧昧。
“大人,药……”那伽半句话卡在嗓子里,才踏进屋里的半只脚就想退出去,“打扰了打扰了。”
天老爷,什么鬼热闹,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蔺姑娘就这么水灵灵地坐在大人的位置上了?
他家大人,不可一世的英俊儿郎,就这么半蹲在蔺姑娘身前?
手还握在人家脚踝上?
那伽心里咯噔一声,咽了咽口水,他不会被灭口吧?
正麻溜儿地往后退,他家大人发话了,“把药搁下,人滚出去,眼睛别乱看。”
那伽声若洪钟地应了声“是”,直接闭上眼睛听声辩位。
他是练家子,这点距离闭着眼也不会摔着,几步走到桌案旁,将药酒搁在案上,然后毅然决然转身,一溜烟飞奔出去了。
蔺赴月,“……”
裴江羡将药酒倒在自己掌心里,揉搓后给她的脚踝按摩。
药酒的香飘散出来,满屋子都是,蔺赴月的神经逐渐安静下来,似乎已经慢慢习惯裴江羡突如其来的靠近。
他很专注,因为垂着头,只能看到眉睫的弧度和高挺的山根,蔺赴月感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长相都十分优越。
“怎么?看呆了?”
裴江羡调笑,抬头时眸子盛着一汪笑意。
蔺赴月红了脸,欲盖弥彰地移开了目光,轻咳了咳嗓子问,“关于这根指节,你预备怎么办?”
“查,”他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手,将她的鞋袜妥帖地穿回去,“今夜我就去查。”
他仰头,“陈方刺杀你舅父是为了掩盖一些罪证,这件事,也正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既然灾情已经克制住了,也该着手查查他了。”
蔺赴月点点头,“那就好,陈方其人很是怪异,若是让这种人继续做扬州的父母官,用不了多久,这里就该民不聊生了。”
裴江羡笑了笑,问,“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明日就和外祖父外祖母辞别,后个就该启程了。”
裴江羡点点头,“你有什么打算?”
蔺赴月心底难过,微叹一口气,“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就去告御状,吴有道卖官授爵肯定不止一次,我将那些被人顶替了官职的人都搜罗起来,一纸状书告到官家面前,我就不信他还能逃?”
“不行,”裴江羡站起身来,目光有些严肃,“近年来官家身体不好,情绪多变,连太子都多遭斥责,你告御状不定是什么结果,再说了,敲响登闻鼓者按律当受三十杖,你可知那些行刑官的手有多重……你会死的。”
“就算是死就在所不惜。”
蔺赴月目光执拗,“只要能为哥嫂报仇,死我一个不算什么。”
裴江羡有些怒意,“那我呢?你母亲和侄儿呢?还有你父亲……他可还在北地受苦。”
他语气急,实在太怕蔺赴月做傻事,一番话脱口而出又觉得态度不好,缓了口气说,“等一等,吴有道是一定要偿命的。”
蔺赴月没说话了,含含糊糊应了声“好”。
但她其实并未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裴江羡身上。
她与吴有道的仇恨是她自己的事,她绝不可能去依附一个男人,尽管她知道裴江羡很好,可若是两人之间掺杂了托付,那这份感情似乎就没有那么纯粹了。
裴江羡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后日我去送你。”
将蔺赴月送回杜宅,天色彻底暗下来。
裴江羡先是让震麟去传话,说是太子殿下掌管赋税,此次叫他前来查账,以这个由头将陈方支到了衙门里头,然后自己堂而皇之地跳墙进了陈府。
找到蔺赴月所说的那颗大槐树,自己负手而立,朝那伽使了个眼色,“愣着干嘛,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