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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伽苦闷着一张脸,呐呐应了声“是”。
不由想起年少时母亲曾找半仙为他算命,那瞎子惨白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转了两圈,说他是“劳碌奔波中生财”的命数。
一开始他不信,后来他遇着了裴江羡,果然开始生财了,也正式步入了劳碌奔波的命定之路。
跟在裴江羡身边没两年,他在京中最繁华的坊市买下了一间两进的宅院,却鲜少有住在那里的时候……不是在外头出公差,就是宿在昭明司衙门里头,总之宵衣旰食十分辛苦。
但那伽觉得前头几年的劳累都比不过这一个月的胆战心惊。
他撞破过多少回自家大人和蔺姑娘的奸情了?他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要是哪天大人和蔺姑娘闹掰了,说不准要杀人灭口的。
那伽边想边心头惴惴地干着挖土的活,悄悄抬眼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裴江羡,啧,更加觉得他眼神阴恻恻的,浑身冒着诡异的黑光。
就跟那索命的黑无常似的。
那伽不由被自己这个比喻逗笑了,一边腹诽着上官一边低下头。
这不低还好,一低头差点把命吓走半条,黑土之中,两只圆噔噔的眼珠子突然冒出来,惊愕的眼神好像就在盯着自己看。
那伽后撤一步,下意识骂出一句脏话。
听见响动,裴江羡上前,目光落在那伽面前的黑土之中。
的确是人的眼珠子,大概是死不瞑目,又或是死于非常残暴的,诸如勒死、闷死一类的手段,死者的眼珠子是往外翻的,看起来好像要跳出眼眶。
裴江羡皱眉,“继续挖。”
那伽哪还敢想其他有的没的,沿着眼珠子一周奋力挖起来。
死者的脸渐渐明晰,但因为埋了太久的缘故,皮肤已经干枯腐烂,分辨不清样貌了。
再往深了挖,刨出了死者的身体。
裴江羡蹲下身来,目光沉沉打量这具尸体。
那伽掸了掸手上的泥土,“尸体的躯干是完整的,只是皮肤已经慢慢腐烂了,看来埋了很久了。”
裴江羡点点头,“若是杀人埋尸不应该埋在这么浅的地方……应该是地动将周围的土震松了,尸体就浮上来了。”
他展目四处望了望,饶有兴味地勾起唇角,“陈方这个人,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裴江羡起身,“把尸体带走,土重新填好别留下痕迹,免得打草惊蛇。”
“是。”
……
自从禾善身子大好以后,她就从杜宅后院挪回了贾府。
作为她的主诊郎中,甄佑才厚脸皮地随行,只是有贾父看着,他不能住得离禾善太近,每日也只有早晚两次可以进后院为她诊脉开药。
且回回都有贾将军盯着。
连个说悄悄话的机会都没有,甄佑才记得抓耳挠腮。
今儿又是这样,他还没进屋,就从门扇的缝隙间看到了贾将军高大的身影,他坐在堂中玫瑰椅上,神容严肃地和贾禾善说着话。
夏日里,门和四处窗户都洞开着,父女两个交谈的声音飘出来,钻进甄佑才的耳朵里。
“你是女儿家,病中和……啧,一个男人走得那样亲密,日后要嫁不出去的!”
贾禾善声气儿淡淡,冷漠道:“爹你未免太龌龊了,我病了!人家是医者仁心才会留下来照顾我,否则你女儿我早就死啦!”
“我知道,”贾将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是……等你病好了,你们莫再来往了。”
他自认为做了最大的让步,哪知贾禾善并不领情,怒道:“爹你这人,过河拆桥啊?”
“我是你爹!我还管不得你了?”
虽然贾将军和女儿之前一直有嫌隙,关系也不亲近,但他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女儿的。
贾禾善就是泡了水的炮仗,点了火虽然哑,但是哑炮也是炮,一点就炸。
但她看甄佑才的眼光却很是不同,带着点小女儿的娇羞和逃避……贾将军便有了危机感。
他的女儿绝不可以嫁给一个郎中!
“我不管你什么想法,以后不准再见他!有什么话可以让婢女小厮去传,爹会另找一位郎中为你诊病。”
禾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急严令色道:“你敢!只有他能治得好我的病,你找别人来我都信不过,别人开的药我是一口都不会喝的!”
贾将军怒火噌噌噌往上冒,粗厚的手掌“砰”地拍在案几上,“你是不是爱上他了?你想嫁给他?贾禾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分明是对他有情!”
热风拂过甄佑才的面颊,他觉得头脑发晕,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脉搏。
心跳得好快……
他转身想逃开,但脚步却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然后,那道轻巧的声音就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穷郎中呢?”
甄佑才胸膛里那颗心就像被秋风扫荡的落叶似的,本是飘飘然的,最终还是落到了地上,或是被明早晨起打扫的奴仆扫走,或是湮埋进土里,化作来年的润土。
屋子里的贾禾善对这些浑然未觉,她面色涨红,分毫不让地与贾将军对峙,眼睛里好似要喷火。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能这样对他!”
贾禾善太过激动,一时气血上涌,猛烈咳嗽起来。
贾将军看她动怒,顿时哑了火,上前一步替她顺着后背,“你别激动!身子才好……万一再倒下可怎么是好?”
“分明是爹你气我,最好是把我气死了才好,那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贾禾善了!”
贾将军蹙眉,“胡说!小孩子家家的嘴上没把门,唉,爹都是为了你好。”
他是粗犷了些,但他也是真想当个好父亲,女儿家的名声重要,要是尽毁了,以后找不到好婆家,禾善娘也要怪自己的!
“好了好了,爹不说了,你先好好养病。”随后贾将军又吩咐婢女,“去将甄太医请来。”
话音刚落,甄佑才推门而入,面色倒是如常,只是脚步有些虚浮,面色发青。
他神容都显得几分寡淡,缓缓抬眸,“贾小姐,该诊平安脉了。”